第34章 圣召入京
郭拂云死后两个月。
这两个月,整个贺家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发生,似乎没有了郭拂云,贺家真的在慢慢变好一样。
这日,天空难得的阴了下来,经过了三个月的暑热,天气渐渐的开始凉快了。微风拂面,兰花凋谢,蝉儿悲鸣,暑气渐散。
贺家门前,一个从宫里来的宣旨太监,敲响了贺宅的门楣。贺佳章听说此事,赶忙就从公堂上赶了回来。
那宣旨太监的排场很大,四五个小太监跟在他身后,为他护行,六个宫廷侍卫护佑其身,保他平安,四个宫女左右各举纹花宫扇,前两扇,后两扇,为他开路。
贺佳章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前厅里喝着茶水,贺佳章不敢怠慢,上前就是一口一个大人,给他端茶倒水。那太监耍够了威风,就到了院子里正式宣旨。江宁淑和贺佳章二人跪在院子里,静静地听着皇上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观成都温江,知县贺氏,为官二十载来,恪守本分,为官清廉,造福于民,文韬武略,压胜朝贵,实为国之栋梁,又得镇雄伯孙卿所荐,着晋封其为正六品户部主事,两月内走马上任,卿此。’”贺佳章听着那道圣旨,久久不能回神,还是江宁淑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他,他才反应过来,立刻磕头谢主隆恩。
那太监宣完旨后,给了贺佳章一块可以进入皇宫的腰牌。还在贺家歇息了一阵才走。
贺佳章可要高兴疯了,毕竟古人云:“宁做京中九品郎,莫做乡野山大王。”
当天夜里,江宁淑和云棠淑棠就各自手抄了几十份告辞信寄给了成都诸县知县府上。
倒腾了两三日后,贺佳章决意举家前往京城,于是他把宅子卖了,写了封信告知兄长,带着万贯家财,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前往了京城。
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贺家一家人就到了京城。贺老太太由于年纪大了,马车要缓缓的行走,故而还要晚几天才能到。而淳棠和婉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自然是留在婆家了。
京中繁华不已,比那锦都繁华万倍,大大小小的灯笼在楼与楼之间挂着,百尺危楼在这里,也不过是小小一阙,而这不过是京师的小小一角。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满是读书人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商人,甚至还有很多外国来的胡人。这无不表示着,现在的天下是一个太平的天下。
贺佳章在京城南角买了一个宅子,京中房子很贵,一个小小的宅子都花了不少钱,那宅子并不大,只有三个院子,每个院子一个主房和四个厢房,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游廊和侧房。
不过这宅子景致倒是不错,每个院种了不同的花草树木,很是秀丽。
众人搬了进去。
江宁淑自郭拂云倒台以后,稳稳的执掌着贺家,她做的决定,贺佳章和老太太从不多过问。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艳阳高照,喜气洋溢。贺佳章一早就戴好了官帽官袍,拿着那块皇城腰牌,坐着轿辇向着紫禁皇城行去。
高大巍峨的红墙玉瓦,雕梁画栋的宫殿,种满奇花异草的园子,都让人心生敬畏。
贺佳章进入皇宫后,刚好是下朝的时辰,他找了一个小太监引路,到了户部衙门。
贺佳章站在衙门内庭,坐立不安,静静地等着户部尚书宋文虎回来。
宋文虎推开房门,看到屋内的贺佳章,有些疑惑道:“这位是?”贺佳章见到他后,即刻便低声下气的行礼跪拜道:“微臣新上任户部主事贺佳章,拜见尚书大人。”宋文虎听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他走到座位上坐下,品了一口桌上的热茶,随后道:“贺大人知道户部是干什么的吗?”贺佳章躬着身子,小声地说道:“是,微臣知道,户部所掌,就是天下户籍、人口之事。”宋文虎点点头,随后道:“是了,你去东陪房吧,那里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
贺佳章刚准备离去,宋文虎出声提醒道:“贺大人,这是在皇宫里,记得有点规矩,不要乱走乱说话。还有,这是你的朝笏,拿好。”说完他便从桌子里拿了一个象牙雕朝笏。贺佳章颤颤巍巍的接下,便离去了。
次日,贺佳章早早地便收拾好了自己,他走出门时,天上灰蒙蒙的,淡淡的晨曦穿过云层。
贺佳章走出门的时候,一个疯疯癫癫披头散发的老女人,佝偻着身子,正拄着拐杖,漫无目的的瞎晃,一边晃还一边用她那沙哑的声音小声喊着:“锐儿……我的锐儿……锐儿啊……”
贺佳章有些疑惑,一旁的庆安开口解释道:“禀老爷,奴才昨个儿打听过她的消息,她是个苦命人,十岁嫁做童养媳,十七岁生下儿子,不过两年就家破人亡,她的儿子也被人牙子给拐走了,自那以后她就疯疯癫癫,天天在这街上瞎转。”贺佳章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道:“她也是个苦命人,今后每天,叫人给她送些吃的吧,看她整日在别人家门口跟狗抢饭吃也是可怜。”庆安点着头便安排人去了。
今日是贺佳章上朝的第一天,他很紧张,这不仅是他第一次来到京城,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明的天子。
“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众人跪下,齐声高呼,朝会正式开始了。
“陛下,臣有本启奏。”一位文官高声说道。朱见深点点头,随后说道:“爱卿说。”那文官随后便道:“陛下,近来江南多发水灾,钱塘一带农田被毁,臣请陛下批准银两五千两赈灾。”朱见深点点头,随后一旁的太监便高声道:“皇上准了!”
贺佳章可没见过这场面。随着一位位大臣进谏完毕,蜀淮两党的争吵便开始了。朱见深端庄的坐在宝座上,严肃的说道:“近来北方不安,山海关下朵颜和查哈尔的八万精兵正在攻关,诸位有何看法?”
孙超出言进谏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可以昭武将军章健评为主将,带甲五万,北上御敌。”底下的一众蜀陕党的官员们交头讨论,也齐声附和道:“是啊是啊,章将军可以。”
韩雍听后,直接大声回怼道:“此策不可!山海关乃是我大明京师门户,山海失则北境辽东不保,京师不保!此番关键之战,还是让末将去打更为合适!”淮西党的一众武将们也回应道:“是啊是啊,还是韩将军更合适啊!”
贺佳章丝毫不敢说话,这可是在朝堂上,在陛下面前,他们竟然还敢这样争吵,私下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孙超见韩雍回怼自己,便质问着说道:“韩大将军已经打了太多胜仗了,若每一场仗都要仰仗韩将军来打,而其他人连刀枪剑戟都摸不着的话,说句不好听的,若哪一天韩将军没了,那大明岂非无人可战?”底下的一阵官员也说道:“是啊是啊,那样岂非功高盖主……”
韩雍一听这种话,怒火中烧,他直接大声吼叫道:“你说什么?你才要没了!你说这话,岂非蓄意咒本将军!”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在大殿上回荡。朱见深的眉头略微一紧,身旁的太监便大声喊道:“韩将军,你放肆了!”韩雍这才抱歉的说了句:“是,末将在陛下面前失仪了。”
朱见深犹豫片刻,随后发话道:“便依孙卿所言,章将军五万精兵北上御敌,再韩将军领兵两万作后援。”
随着众人一声:“陛下圣明。”这场朝会便结束了。
贺佳章下朝后,随即便要到户部衙门去处理事务,这时,镇雄伯孙超叫住了他。
“贺大人!贺大人!别走啊,这边这边。”孙超笑着说道。贺佳章转过头,恭敬的行了个礼,孙超赶忙上前把他扶起,笑着说道:“贺大人见外了,你我同朝为官,又是老乡,你的儿子还救了我家女儿,这都是缘分呐。”贺佳章听到他的恭维,赶忙躬身道:“孙大人抬举微臣了,微臣才德浅薄,不及大人万中之一。”孙超仰天大笑,随后说道:“贺大人谦虚了,我把贺大人从温江那个小破庙里捞出来,就是希望贺大人能善治天下啊。”
孙超字字句句都表达了一个意思,你贺佳章是我提拔上来的。
贺佳章听后,立刻明白了意思,随即便行礼道:“微臣承蒙孙大人厚爱,定不负大人的举荐。”孙超听后,满意的点点头,便笑着离去了。
这日黄昏,残阳横挂,金光满地。贺佳章紧张兮兮的回了宅子。大明王朝的锦衣卫探听消息的能力可是出了名的。今日这孙超在宫里让自己站队,怕是要被锦衣卫听个干净。倘若他说错了一句,说不准第二天就会被皇上收拾收拾。
这京城简直是险!太险了!
今日,有一位官眷来访。
五六个小厮抬着高高的轿子,从轿子上下来了一个体态纤瘦、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女子,她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上下,玉面髻,妆容精致,锦绣金丝,雍容华贵,不怒自威。
江宁淑一听说有人来访,赶忙牵着云棠出来迎接。江宁淑和云棠见到来人后,立马行了个礼,那女子身旁的女使笑着上前扶起二人,随后说道:“江大娘子多礼了,我们家是镇雄伯爵府孙家,这位是我们家曾大娘子。”江宁淑听后,十分多礼的说了句:“妾身给曾大娘子请安。”曾大娘子笑着说道:“江大娘子,我来贵府拜访,可否赏杯茶吃呀?”江宁淑笑着回答道:“曾大娘子肯赏脸来,使寒舍蓬荜生辉,大娘子,里面请吧。”
随后江宁淑便恭敬的把曾大娘子迎了进来。
这曾大娘子是何来头?她的丈夫就是当朝镇雄伯孙超,其父亲是当朝工部侍郎,身居二品诰命夫人,身份万分尊贵。
曾氏入了府后,众人在前厅坐下。曾氏坐下后便说道:“江大娘子,我此番贸然来访,多有打扰,我有一件东西,想要赠送给大娘子。”说着便招了招手。
底下的女使端上一盒子东西,那盒子是用金丝楠木做的,里面是一株百年人参。那人参上还有新鲜的黄土和露水,像是刚挖出来的。
江宁淑看到礼品后,便道:“哎呀呀,曾大娘子来访,妾身什么都没准备,反而还让您送礼给妾身,这是什么礼数,这山参,妾身是万万收不得的。”曾氏听后笑着说道:“其实这礼啊,是送来感谢大娘子的。”江宁淑疑惑道:“哦?妾身安与曾大娘子有故?”曾氏笑着回答道:“去年十一月,小女玉巧,到成都游玩,遭恶徒抢劫,贵府公子,相救于她,她万分感激,回京后时常提及,故今日特来感谢。”江宁淑一听是这么个事,便笑着说道:“哦,如此也,妾身知道了,贵府小姐就是被贺府庶长子常仁所救。”
曾氏一听是个庶子,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不少。
随后她微笑着开口道:“不知贵府有几位公子啊?”江宁淑听后,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愚子有三。”曾氏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即便点了点头,随后道:“不知贵府公子,考的什么功名了否啊?”江宁淑笑笑,随后便道:“愚子蠢笨,仅嫡次子常佑尚得了一个举人之位。”
曾氏听后眼睛一亮,这可是六品官家的嫡子,还考到了个举人,这可是个潜力股啊。说不准以后考个什么进士状元,那可就是金龟婿了。
曾氏随后便笑着说道:“哟,真的呀!贵府二公子可有空闲,可否出来让我见见?”江宁淑听后,便说道:“自然有空,初来京城,还没给他找好书院呢,想必此时也是在看书,出来见见曾大娘子也未尝不可,云儿,去把你二哥哥喊出来吧。”
云棠便去将常佑喊了出来。
曾氏一见常佑,眼中的喜爱便难以掩藏,这孩子虽然相貌平平,却富有温润气质,斯斯文文的样子,配上一套圆领袍,一看就是才高八斗,腹有诗书之人。
曾氏笑着道:“诶哟!这就是贵府公子啊!果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气质不凡啊!”常佑听到曾氏的夸赞,笑着回应道:“夫人谬赞了,常佑不过一愚笨之人,哪像夫人说的那般好啊。”
在几人一句又一句的客套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曾氏见天色不早,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