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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肉食者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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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临安,范府。

    范府中堂,大梁次相、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范宗尹,此时正一脸恬淡的端着手中的靛青素梅点墨盏,慢慢品尝着由府中茶博士冲点好的小龙团。

    插花挂画、焚香点茶,原本只是大梁北地的家常消遣。

    后来丙午南渡,大批北人涌入江南,这些当初并无多少特殊意义的做派,却突然被北人一致推崇为高雅精致之事,变成家中必行之事。

    如今临安城内,判断一户人家是南渡北人还是本地南人,只需喝上一杯茶,便能明明白白。

    因此今夜能落座范府,陪着这位次相大人喝茶的众人,无一例外,全是从汴梁城来到临安城客居的北人。

    只是身为此次聚会的发起人,此时明明满堂宾客都已落座,范宗尹却仍是一言不发。

    当今大梁主相之位由理圣洪溪暂领,只是圣人不理庶务,所以范宗尹名义上是次相,但已经相当于是主相了。

    只是今晚,范相大人在自家府上却屈居次座,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者,此时正稳稳坐在主位。

    蔡蔼挽眼角瞥了一眼身旁岳峙渊渟的范宗尹,不以为意的笑笑,继续轻轻吹着茶水上的浮沫,一言不发。

    范宗尹不着急,他更不急。

    虽然因丙午之变,蔡蔼挽引咎致仕,没了官身。但是之前他在北地经营朝堂数十年,要说满堂文武皆是门生,或许夸张了些。但是满朝紫绯皆出自他门下,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自大梁开国以来,权倾朝野能如他这般的,再无二人。

    别说当今理圣,即使是理圣的老师当年对他也无可奈何,最后落个黯然离朝,回民间去当了个教书先生。

    可惜啊,丙午一役,一切化为泡影。

    蔡蔼挽自然不甘心,权力的滋味没人尝的够。他初掌大权时年将不惑,如今也才不过古稀之龄,还年轻,尚能饭。

    虽说当年大势倾颓,他蔡蔼挽没本事力挽天倾,只能黯然退场。

    但如今在江南蛰伏近十年,凭借宦海沉浮数十年的经验,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机会,又来了。

    当年随手推至台前的范宗尹,如今官至次相。虽说主要是陛下为了限制南人新党,如今三省六部,他们这些北人连一个中书省都还不能完全掌控,范宗尹这个次相近乎傀儡。

    但这也正是说明,南人势大,已经到了陛下无法容忍的地步。

    陛下欲借势,就只能借势北人,而北人中除了他蔡蔼挽又有谁能服众。

    谁都看得出来,理圣洪溪的主相之位,只是权宜之计,在蔡蔼挽看来,这主相之位自始至终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至于范宗尹,此子如今羽翼渐长,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对此蔡蔼挽并没太放在心上。

    不过是无根浮萍罢了,当初怎样推他上台,如今就能让他怎样下来。

    今晚的议事,便是这位次相一力促成,他想商议什么蔡蔼挽一清二楚。但如今这大堂内,他蔡蔼挽不开口,你范宗尹敢先张嘴吗?

    不过,蔡蔼挽不着急,有人却等不住了。

    中书省右散骑常侍,李洄,趁着低头喝茶之际,敏锐注意到蔡老大人已经面有倦色。

    七十岁的年轻人到底是熬不过五十岁的年轻人。而李洄,自然就懂事的开始替上分忧。

    学着蔡老那般,吹了口茶沫,李洄以一种略带浮夸的惊奇语气说道。

    “范相家的这套茶碗当真不凡,釉色青翠自然,墨画浑若天成,手感匀称细腻”。

    “下官刚才还与其他同僚手中的对比了一下,发现整套茶碗状若相似但又各有不同,让人不知到底是不是一窑所出,实在是巧夺天工。”

    范宗尹把一众或在职或闲赋的北人叫来自然不是就为了焚香点茶,可是蔡老大人要压他气势,故意不先开口,他便当真不好贸然开口。虽然这里是范府,他却不能喧宾夺主,也是令人好笑。

    而此时打破僵局的这个李洄,也是人如其名。洄者逆也,属实天生反骨。

    此人本是范宗尹心腹李严的子侄,当年靠族叔李严照扶,进了中书省。谁知转头就投奔了蔡蔼挽,如今靠着一身手段反倒把李严架空的七七八八。

    对此范宗尹又能如何,北人南渡,离开了当初的宗族故地,昔日的宗亲如今都变得不再牢靠了。

    见到李洄为自己主子分忧,范宗尹也顺势不再矜持,笑着接口道。

    “这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新品,大家推测应是新出的某位大家的作品,虽然现世数年但如今仍是数量有限,还未真正流传开来。李常侍若是喜欢,回头我让管家帮你再搜罗一套送至府上。”

    李洄正准备道谢,顺势引出此次将要议事的内容。不料一个位次末座靠门,眉目英武不凡的真正年轻人却是再也无法忍受他们这些迂腐做派,豁然起身,执礼朗声道。

    “范相,承蒙招待,福州小龙团确实名不虚传。不过秋闺将近,幼林尚有诸多经义需要温习,若无其他要事,请恕小子无礼,先行告退。”

    看到起身的是韩幼林,范宗尹脸色略显尴尬。若是其他人胆敢如此,便是给他机会立威,可是偏偏这韩幼林不行,好在蔡蔼挽及时开口。

    “幼林且慢,是老夫疏忽了。只顾品味新茶,倒是忘了询问宗尹今日把大家召集过来所为何事了。好了,诸位若无它事,便让宗尹开始吧。”

    见蔡蔼挽出面缓和,韩幼林也只得朝范宗尹拱了拱手,重新落座。对于这位范相,他韩幼林是丝毫没有敬畏。

    大梁国都本在北地,当时整个朝堂也几乎全被北人把持。然而丙午之后,大梁一败涂地,若非理圣横空出世,这天下恐怕都已经改姓。

    当今梁帝本是吴王,于危难时被拥立。彼时北人南渡,惶惶如丧家之犬,整个朝堂尽是江南的从龙之臣,无北人立锥之地。

    为北人打开的局面的,就是韩幼林的父亲韩嗣业,此后韩嗣业被南人疯狂反扑,一直贬谪至岭南交趾,永不回调。

    再之后,才有了蔡蔼挽出面为北人主持大局,最终推出的便是范宗尹。可以说,他范相能有今天,仰仗的便是韩嗣业。

    当然韩幼林对这位范相的抵触原因远不止于此,只是蔡师毕竟德高望重,他也不好当场忤逆,只能见好就收。

    对于这个的小插曲,范宗尹面带微笑不以为意。十年为官,唾面自干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南人排挤,北人也不见得真希望他好,一路走来真可谓是风吹雨打。

    既然蔡老大人不再拿捏,范宗尹终于可以开始今晚的议题。

    “当今朝堂局势,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南人势大已近十年,陛下念及昔日情分,对他们每多忍让。换来的却是南党愈发的气焰嚣张,堪称骄横恣肆,穷奢极欲。然而陛下愿忍,我们身为臣子却不能视而不见,理当主动替陛下分忧。”

    “今日范某召集大家,就是为了议出一个章程,对南党略施惩治,以正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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