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下交心
“殿下真是雅兴，在此赏月。”
就像是梦一样，他听见那轻轻的声音飘进耳朵里，一睁眼就是月光披在美人发梢，她微微垂首，轻风与薄纱纠缠，正如天仙下凡。
“仙女……”
顾盈盈噗嗤一声笑出来，现在倒是不像仙女了，更像是会偷吃仙桃的仙兔。
“殿下是以为自己升天了吗？还看见仙女了。”
那日苏也忍不住笑了：
“可若不是天宫月上，我又怎么看到这样缥缈动人的仙子呢？”
被顾盈盈笑吟吟地盯着，他忍不住就说出了心里话
“没想到不近女色的那日苏殿下竟然是个登徒子。”
顾盈盈故意恼怒道。
那日苏马上慌得坐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解释：
“我，我口不择言，实在抱歉。”
“哈哈哈哈哈，”
顾盈盈笑得两颊薄红，一下从月下仙子变成夜里的格桑花，
“我现在相信殿下不近女色了，连被骗了也没发现。”
“我……我也没被女子骗过。”
那日苏有些恼怒，想要转移话题，捂嘴咳了两声，就稍稍端正神色，沉声道：
“公主殿下怎么一个人深夜来围场？”
“那么殿下又为何深夜来围场呢？”
顾盈盈又进一步，弯下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那日苏感觉连呼吸声都一清二楚。
“咳，我，我，我来散心……”
那日苏感觉自己被下了什么真话药水，要不然怎么每次想要含糊其辞，或者面不改色地撒谎都不成功，舌头就像打结一样有自己的想法。
“散什么心？”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散什么心，反正都睡不着，就出来看看月亮。”
那日苏放弃抵抗了，忍不住袒露了心声，放任自己重新躺倒在草地上，此刻他不像是科瓦草原上叱咤风云，算无遗策的二王子，更像是一位被人们丢弃在原地迷茫的小孩。
“你觉得月亮会有答案吗？”
顾盈盈弯着腰，正好闯入那日苏的视线里。
她的美人面挡住了月亮，但是月亮的光辉从四周迸开倾洒，此刻她就像是真正的神女一样，周围都是荧荧的月亮光晕。
“我觉得——我会有答案，只是我在找钥匙，我还没找到钥匙……”
那日苏喃喃道，他眼睛没有往常的锐利，而蓝色的眼睛也反射出凉凉的月光，就像他找钥匙的指引。
“也许就在月亮上。”
顾盈盈开玩笑似的说完，站起身来，月亮没有遮挡，就直直地撒下来，晃得那日苏坐起身来。
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是又一片茫然，就像是一只狼走进一片从未踏足的草原一样，也许第一反应都是害怕地后退。
但是他看着顾盈盈，竟然凭空生出勇气来，拽住她的裙摆仰着头直直望她，急切地问：
“你还没回答，你还没回答为什么你要来围场？”
顾盈盈俯下身来，两人的距离拉近，直到那日苏被顾盈盈的嘴唇蛊惑了一瞬间，才发觉太近了。
“你知道的——是为了你而来。”
那日苏愣住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顾盈盈凉凉如玉的手抚上他的后颈，他才颤了一下。
“为了……我？”
“当然了，那些侍从，那些贵女们，都是你为了我安排的吧，嗯？”
顾盈盈的兰气吐在那日苏的脸上，他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种颤栗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后颈那只手按住了。
“你都知道了……”
那日苏抬着眼睛，仰着头看顾盈盈，像是信徒朝拜一样。
明明是骨骼利落的长相，五官像狼一样凌厉，但是此时睁着眼睛，喃喃地答话有一种落水小狗的感觉。
顾盈盈看着那双眼睛，有一种被可爱到的感觉，她向来对这种没什么抵抗力，要不然她就不会当初选择插手崔杜衡的命格了。
“嗯，我都知道了。”
“我，我不是监视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
那日苏急急地解释，但是感觉那只手眼前人，都让他灵魂在失重，也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听你的每日行程我就不安心，但是却只敢远远的看你的营帐灯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和你说话，但是总是怕说错了得你冷脸，明明那些衣饰胭脂我问了好多夫人，明明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那日苏不知不觉说了好多，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面子已经被抛到大燕那边去了，追也追不回来了。
他白皙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连忙向后退拉开距离，慌张地站起来，背过身去，一边还在辩解：
“咳，我、我还没想好，你等我想好了再聊着这个，我还没弄明白我到底……”
冷冷柔柔的声音打断他。
“可是有些事本来就不用弄明白。”
那日苏一下就僵在原地，一只手轻轻一拉就把他拉回来了。
顾盈盈看着宕机一样的那日苏，甚至觉得他除了可怜的时候，呆呆的样子竟然也很可爱。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分析出来，脑子都能理解得了，爱是要用心去感受的。”
这一段话就好像是指令一样输入进那日苏脑子里，他又回过神来，盯着斜挂在天上的月亮出神，轻声道：
“爱……？”
“用心，用身体去感受。”
“你爱我？”
他回过神来，看着顾盈盈，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神秘美丽，好像晕了月光的青烟，下一秒风就会吹消散。
这样的人，却好像因为看向自己的目光凝为实质，那样具体的投向自己的，温柔如水的注视。
“也许吧，你呢？那日苏，你爱我吗？”
他的眼眶发热，好像是月亮太刺眼，导致泪快要如潮水一样涌上来，他张张嘴，却好像发不出声音，于是猛的抱上去，把那一缕烟填入自己怀里，就像榫卯一样扣紧。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那日苏才像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哽咽地说道：
“是的，我爱你，是的……”
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模糊的梦，自己趴在母亲怀里，她抚摸着自己的头说：
“那日苏，妈妈爱你。”
但是下一秒又不见了，后来再也没有人教过他爱。
他在察言观色里长大，所以总是能一眼看出神情后的神情，听懂话里的话。
有人和他说爱，娜仁托娅说过，大汗王说过，甚至连那些侍女也和他说过，但是他们神情，他们的语气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他觉得那应该不是爱。
那日苏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爱，但是母亲口里的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十几岁后他再也没有梦见过母亲，他以为自己忘了。
到了今天，此刻，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上来，才发现他其实一刻也没忘记。
轻轻的风拂过草原，带着一股草香味和土腥味，就像妈妈的手再一次，最后一次地拂过他。
“我爱你。”
那日苏止住了眼泪，只是眼眶红红的，眼睛也因为刚刚盛过泪水湿漉漉的，顾盈盈忍不住摸摸他的脸。
他面对面又说了一次，如果说刚刚的那句话是理性盔甲溃败的投降，现在这句话就像是信徒忠实的祷告。
“嗯，我知道。”
顾盈盈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