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家兄妹
走到车队前面，终于看到了胆大妄为的拦路人——广诚王世子顾承胤。
陆凌游和顾承胤两人都坐在马上，相对而视。
顾承胤看见她出来，挑眉笑着招呼道：
“盈盈堂妹！”
陆凌游骑着马，因为迎着顾承胤所以背对着从后面来查看的顾盈盈，听见顾承胤过分亲昵的称呼也一动不动。
只是抬手让士兵们收起刀枪，防止伤到公主殿下。
陆凌游可能是颠沛流离的经历，还有边疆的厮杀，他明明是男生女相的皮囊，但是冷着的白玉脸反射甲胄的银光，显得冷厉肃穆。
而顾承胤穿着平时不常穿的靛青色衣服，金丝的暗纹映在斑驳的日光下，透出了独属于皇家的威严。他是那种继承了父亲的和煦长相，用广诚王的话说就是——泡在了富贵堆里，站在了人尖尖上，看起来像是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的样子。
而两人就这样相互对峙着，竟然在气势上平分秋色，谁也不后退。
“堂兄，你来此处广诚王叔父知道吗？”
顾盈盈不想和他废话，看着他望过来的眼神就不喜，只想快点打发了。
“关旁人什么事？我是来找你的，盈盈堂妹。”
顾承胤意有所指地瞥了陆凌游一眼，无视持着兵器的士兵，慢悠悠地夹着马往顾盈盈前面走。
“蹭——”
一把冷剑插在了马前，惊得马立了起来。
顾承胤像是没有想到一样，连忙勒马，但是还是差点摔下马去，身后侍卫们忙上前去，一时间对面乱作一团。
“陆凌游！你竟敢行刺本世子！”
顾承胤这辈子感觉都没丢过那么大的面子，看着陆凌游冷冷的眼睛感觉火气更加大了，抽出侍卫的佩剑就想要砍。
“堂兄！”
顾盈盈喊住他，几步上前去走到顾承胤的马前，
“你今日来这里就是想和陆将军吵架的吗？”
陆凌游愣了一秒，看着插进两匹大马之间的女子，然后微微翘起嘴角，刚刚掷剑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
“我是为了你呀，盈盈……”
顾承胤喃喃道，他直直地看着有些气的顾盈盈，她的双颊都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不是气血上涌导致的。
顾承胤从来都是看到她在自己面前淡然的，在皇室宗亲面前柔顺的，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幕，一时间竟然有些看愣了。
顾盈盈示意青肆安排侍卫们都退远一点，她准备炮轰这位堂兄，但不想皇家颜面尽失，所以让其他人退远一点。
“堂兄，我本不想与你明说，只是你一直穷追不舍——”
顾盈盈看着这位文不成武不就的堂兄，感觉出了人们常说的命数荒谬。
这位堂兄竟然就能轻而易举地继承皇位，只是因为皇帝的孩子只有一位公主。
而她从小聪明机敏，能轻而易举地接触到世间最好的老师，就只是因为是女子，所以被权力的高墙拒之门外。
顾盈盈真是受够了这位堂兄对于她，对于皇位，对于天下，那种囊中之物般冒犯的自信。
既然送上门来，她就决定给顾承胤回赠上最后一份大礼。
“堂兄，本宫从来没有喜欢过你，甚至本宫很讨厌你。
你尊卑不分，不仅从未向本宫行礼，屡次冒犯本宫，甚至你的好父亲，本宫的叔父，给你取的名字——承胤，这是皇子才能用的名字。
你可能理所应当地享用了很多年超规格的礼制，觉得习以为常了。甚至你和广诚王还在日日盯着父皇的龙椅，想着他怎么还没有驾鹤西去。
你的存在就是在日日提醒本宫，提醒本宫仅仅是因为女子身份就无缘大宝，而你——一个文不如崔杜衡，武不如陆凌游的玩意儿，却能轻轻松松地把大燕收入囊中。
本宫这十九年来简直如鲠在喉。”
说出最后一个字，顾盈盈竟然感到解脱。
就连她这样一个神仙的灵魂都被这世道压得有一丝疲惫，更何况蒋盛芸和王静檀呢，所以她愿意对她们更加宽容一些。
顾承胤听着这一番话，几欲反驳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顺着顾盈盈的话往回想，好像确实如此。
可是他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就连皇帝皇后也对他和颜悦色。
直到刚刚那一番话，他既觉得丢脸，毕竟皇位传男不传女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却被顾盈盈踩着脸骂。但是他又觉得心动，顾盈盈那张娇艳无比的脸，这样生机勃勃的样子，实在是无人能够抵抗。
“罢了，我看你是说不出一个五六七八了。本宫也未曾指望堂兄能理解，只是想说无论堂兄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本宫都不与堂兄是一路人。”
顾盈盈看着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烦，这样好的皮囊，若是做个富贵公子哥，那必然是花下长久风流名，但是卷入皇家权力的漩涡，她也不知道若是日后再会，该是怎么样的面目全非。
“陆将军，走吧！”
顾盈盈说罢不再看顾承胤，扶着青肆转身进了马车。
陆凌游得了令就整理车队，无视顾承胤和他带领的亲卫们继续沿着山道加紧赶路了，毕竟他不能让公主殿下在山里过夜。
顾承胤站在原地看着送亲车队远去，直到身边的侍卫问他还追吗，他才回过神来。
“不追了。”
他的脑子像一团乱麻一样，顾盈盈的话他全听进去了，但是脑子却处理不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沉默地想。
他行尸走肉地回到家里，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里想了三天，如果不是还记得吃饭，广诚王妃就要以为儿子绝食而死了。
顾承胤从小到大就没人和他说过这种话，表达过这种思想，自然无法理解。他思考了半天只能想到——原来堂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我。
但是他真的很想娶顾盈盈。
不是因为父亲说的娶了顾盈盈就相当于娶了一个皇位，也不是因为要完成皇帝伯父向他的嘱托，只是因为他想娶顾盈盈。
就算这个顾盈盈不是公主，他也义无反顾地想娶，也许这种情种一样的想法，顾盈盈也不知道。
顾承胤原来也不知道，因为他和顾盈盈的关系太复杂了，所以这种感情被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埋藏在了深处。
但是顾盈盈的话突然把其他的一切掀开了，斩断了，反而叫那埋藏在深处的爱赤裸裸地显现出来了。
“承胤，你到底怎么了呀？”
广诚王妃担忧地敲敲门。
“唰——”
顾承胤猛地打开门，广诚王妃被吓到捂着心口，看着自己蓬头垢面的儿子，两个眼睛亮亮地，然后开口说道：
“母亲，我想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