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贵客上门找茬
空远守在陆清月身边踌躇难安。
姑娘?徒弟是个女的?
他反复回想与徒弟生活的几个月,努力翻找证据推翻猜测。
他失败了。
空远再次摸向徒弟喉结,手感真实质地偏硬,待要移动时它掉了。
俊逸和尚拿着假喉结整个人懵住。
他很早就知晓陆清月是个假瞎子。
两个多月前他在沙地画莲花图,陆清月笑嘻嘻凑过来说,“师父我也想画。”
他捧碗喝水,小徒弟连忙拦住,“这碗口破了,徒儿给你换新的。”
那小子走路轻快手脚灵便,钻进厨房两刻钟端出三菜一汤,能是瞎子?
空远眼盲心不盲,看破不说破,师徒二人相处融洽日常肌体接触也不忌讳。
现在……
空远入佛门二十年第一次怀疑人生。
他怎么也料不到,会有姑娘假扮瞎眼和尚陪他深山度日。
陆清月原本的生活得有多难?若非绝境怎会走这条路?
他狠狠地心疼了。
大师把假喉结悄悄按回去,拿起竹杖来到院外。
“笃笃笃——笃笃。”
规律叩击声响彻山林。
夜色被数道身影划破,蒙面人如雄鹰振翅掠来,跪地抱拳态度恭敬,“暗夜任凭主人差遣,万死不辞!”
“我等万死不辞!”
空远递过刚写好的书信冷隽屏退众人。
皎月流光静谧如霜,暗夜来去无声不留一丝痕迹。
次日。
陆清月头疼欲裂醒来。
赵、景、辰!
她甩动酸痛手臂忿忿不平。
那狗东西就是她克星,害她落水被梦魇折磨整整一夜。
陆清月头重脚轻精神萎靡,就连简单呼吸胸口都闷痛。
空远送上小米粥,用茶水在桌上写,“养胃。”
陆清月饥肠辘辘一扫而空。
空远写道,“再加一碗?”
陆清月舔唇,“师父,我觉得我还能吃下两碗。”
空远宠溺浅笑,去灶房添了两碗过来。
陆清月捧粥喝着喝着察觉不对劲。
空远继续蘸水在桌上问,“怎么不喝了?吃撑了?”
陆清月放下碗低头认罪。
“师父。”
她拉拉师父衣袖,坦白从宽,“徒儿骗了你,我眼睛能看见。”
想必师父已料到,否则不会在桌上写字,盲人只能感受到掌心上的笔画。
空远僵硬几秒,字词行间并无斥责。
“为师知晓了,你既健全可下山去,无需困于一隅。”
陆清月想到赵景辰浑身难受,立马表态,“我就爱在山上陪着师父。”
空远手指蓦然停滞,良久后写道,“山无华佛难喜,师父不愿你失颜色。”
“师父。”陆清月靠过来,语气带了几分自己都不察的娇柔,“我陪着师父很开心,天地虽大却没我容身之处,此方小院便是我的家。”
“师父,别赶我走。”
她环视自己,拆下桃木簪跪地,“今日徒儿正式剃发,堂堂正正做出家人!”
空远吓得摔飞手边茶杯。
“不可!”他重重写下两字。
“有何不可?我光了头看谁还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赵景辰自然也敬而远之,不敢与和尚传出绯闻身败名裂。
堂堂九皇子就算断袖,对方起码要清白俊美,不可能顶着锃光瓦亮的脑袋招摇过市,玷污佛门圣地。
空远第一次动怒,“你不可剃头!”
陆清月帮师父顺背消气,“徒儿谨遵师命,师父不点头徒儿不乱来。”
她偷瞧师父脸色,严厉肃正,陆清月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再提此事。
“你身体如何了?”空远叹息写道。
“没事,能吃能跳。”
空远眉头皱成一团,写,“你可曾中毒?”
陆清月纳闷,“中毒?没有吧?”
这具躯体是原主的,按照剧情她被赵景辰囚禁多年,最后死在狗男人手里,不至于早期中毒轻易挂掉。
空远沉默,脸上忧愁只增不减。
师徒生活重归安宁,山里黄叶越积越多,秋季眼看就要转入冬。
不过几日寒风骤急,陆清月换上新袄僧衣领口捂得严实,农院窗边垒砌木柴屋内炭火融融。
山里总是格外冷。
如此萧瑟的天气师父迎来访客。
陆清月装瞎子装得炉火纯青,贵客进门时她默默缝草鞋,屋里暖师父也没让她退下。
她瞧见明黄龙袍从眼底划过,龙涎香溢满狭小房间,院外是乌泱泱的守卫。
“阿霁,近来可好?”淳厚舒朗的嗓音落下,贵客扶住空远。
来者鼻峰高峻,身形健硕挺拔,腿长步子大薄唇殷红。
只是神色阴沉与声音里的爽朗判若两人。
空远虚虚避过跪地磕头。
“阿霁,你我兄弟何须如此?”赵延燊拉起弟弟,语气颇为心疼,“衣裳太薄,金明山寒凉,你该穿厚些。兄长带来十几套棉衣和上好银丝炭,你喜欢的徽砚扬毫我也寻来五套,还有你最爱吃的豌豆黄……”
空远面色平淡以指蘸水写道,“圣上亲临草民感激,宫中御品草民不敢僭越,还望陛下体谅。”
赵延燊浓亮凤眼眯了眯,“一晃二十年,阿霁还是不肯原谅兄长……”
空远写道:“草民惶恐,天恩浩荡大柯盛世,百姓因陛下生活富足安宁,天下万民皆对陛下感恩戴德,草民亦如是。”
赵延燊皮笑肉不笑,轻蔑扫视跪于下首的和尚,语气格外温柔,“阿霁若不怨皇兄,为何不肯唤我一声兄长,一家人何须见外?”
空远垂头。
陆清月暗暗捏紧掌心。
赵延燊转头看向陆清月,懒洋洋打趣问,“这就是你的新徒弟?阿霁真是了不起,屈居深山都有人慕名而来,诚心侍奉你。”
空远静静写道:“他不过是俗家弟子,暂时躲清静罢。”
赵延燊端详小和尚,鼻腔发出笑音,“如此俊秀的小和尚甚合朕意,不若……”
空远伏低身子往前挪,略带焦灼写道:“兄长。”
“严冬难渡,阿霁想留徒儿帮忙拾柴火。”
赵延燊眸色深重五官如冰,迈开步子朝陆清月走来。
他扼住小和尚下巴强迫她抬头,俊朗无瑕的脸笑意深邃,“二十年,整整二十年。”
“阿霁,你终于有在乎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