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上废墟
二人你侬我侬，相谈甚欢，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上前都是扫兴。
子桑领会我的为难，当了那个打断情投意合的二位叙旧的“坏人”。
“我说，要不要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
子桑将藤鞭甩了出去，曦念下意识地接住了。
她这才把注意力转移，“他们是——哦，这个妹妹我记得，那晚在房间里见过，她险些遭遇影魔的袭击。”
“你被影魔盯上了？！”
子桑的急躁显而易见，但我顾不上搭理，他也觉得是自讨没趣。
“多谢姐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元梦无以为报。”我总算说出了积攒在心里的话。
“原来你叫元梦，我叫曦念，来自神界忘忧谷，不必客气，我顺手做侠义之事罢了，你能出现在此，说明非比寻常。”曦念大气，尽显女侠风范，“那这位高人是？”她又将戒备的目光对准不屑一顾的子桑。
南宫介绍道：“他是冥界影之主子桑鸫翎，是我的朋友。”
曦念惊讶不已，“莫非是那个引发血月之战，扰乱三界的影之主？南宫，他居然是你朋友！”
子桑冷笑一声，不做解释。
“曦念，你听我说，冥王幽罗仗势欺人，欺辱了他的故人，他不过想替故人报仇，况且往生门破裂一事，实在蹊跷，子桑兄极有可能落入了圈套。”
南宫仿佛子桑的经纪人，急于帮他澄清。
“你心思缜密，能被你南宫这般信任之人，想必定不是坏人。”曦念抱拳，面向子桑，“在下曦念，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影之主海涵。”
“无妨。”子桑没有斤斤计较。
“曦念姐姐，嗯……我可以这样叫你吧？”见她点头，我才继续问下去，“想知道姐姐为何会来这儿？”
话题到这一步，同时也点醒了南宫，“是啊曦念，我和子桑兄都带着任务，你又是为何会来到此处，还是在这后山之中。”
“你也见过了，忘忧谷的异象，我请教过见多识广的树妖，才知道发生了血月之战，影响极其恶劣，造成三界动荡。”
曦念顿了顿，又说。
“除了异象，三界可以说是千疮百孔，诸多地方都产生了黑洞，在他们冥界似乎叫光渊，可以通往未知的地方，目的地也是受往生影响，这不，当时有个光渊直接降落在我山洞洞口，除了好奇，我也是希望问题尽快解决，还忘忧谷宁静，所以我来了，匆忙给你留下一封信。”
“原来如此，可听你的意思，你应该先我一步，为何这个时候才出现？”
“你有所不知，我随光渊降落在这后山，我虽能看到那漫天影魔，但我却无法接近，这里和你们来的地方，好像设有结界一般，若不是前些天听闻一场爆破，发现了一个密道，我根本不可能过得去，更别提救姑娘一命。太奇怪了，那密道竟然不受结界影响。”
子桑表态，“确实奇怪，但毫无线索。”
“姐姐去过山顶寺庙了吗？”我指望特定的环境有特别的信息。
然而真相令人失望。
“去过了，香火烧得正旺，不像荒废了，但连个人影都没有，和尚也没有。没发现密道前，我就是在那儿落的脚。”
“我们还是返回学校，坐下来交流情报吧。”南宫变回校医的扮相，“曦念，学校里还有个别人类，太显眼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幻术嘛，我会，这些天也专门研究过异世人类的打扮了。”
曦念挥手施展，紫光闪耀，发型依旧是颅顶高马尾，只是妆容变得轻欧美，红裙秒变黑色皮革外套和美拉德色系短裤，主打一个又酷又飒。
“如何？”曦念期待评价。
南宫自是有感而发，“你怎样都美。”
此肉麻话一出，子桑打了个寒颤，“赶紧走！”他冲到了前头。
初到此处，充满新鲜感，离开之前我环顾四周，透过大树缝隙，隐隐约约能望见山头，那座庙宇朴实无华。
不知是否为错觉，我看到庙门外有一个人影，他伫立不动，距离太远，我看不清面容。
当我揉揉眼睛，试图看得更为清楚的时候，人影不见了。
我没敢太当回事，南宫催促我跟上队伍。
密道中，声音变得空灵却清晰。
“元梦妹妹，南宫也救过你？”曦念好奇问道。
“是啊，承蒙二位了。”
曦念直言不讳，“我说，前面那位，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果然你也能看出来。”南宫笑道。
难怪二人这般契合，八卦之心一顶一的，我自是无言以对。
“我说，背后议论别人，好歹避一避，我这可听得一清二楚，你们这对有情人可真有意思，还一唱一和。”子桑抱怨道。
我连忙转移话题，“话说姐姐为何要返回房间找我们？”
曦念拍掌，“你不说我都忘了，和你一起那个妹妹，被我吓得不轻，我也是赶巧了，挑了个她睡觉的时候，你不在，我只能问她，因为我捡到了南宫的信，想着你们说不定知道什么，我出手相救过，应该也乐意答复。”
之后的事我都一清二楚了。
爬出密道，重见光明。
“这地方原本应该也很美，却变成这样，真是让人联想到忘忧谷……”
南宫发出邀约，“曦念，你就随我去当下安置的地方，医务室。”
“我自然与你同行。”
子桑慨叹，“看来这地儿，我今后是去不得了。”
“那可不行，子桑兄，我还得定期为你看诊。”南宫只求面面俱到。
没出几步，发现了站在路边沉思的黎慕筵，我兴致勃勃地跑了过去，靠近时还放缓脚步，最后拍打他的肩膀。
“小梦。”他的平静颠覆了我的预期，我本想吓唬吓唬他。
他望向一旁的众人，当即和子桑对视上，水火不容，杀气腾腾。
我伸手遮挡，把他的视线给拉了回来，火光熄灭，只剩茫然与柔情。
“怎么了小梦？”
“眼神别那么凶。”
我自始至终，没有多看子桑一眼。
“子桑兄，你还好吗？”南宫担忧他的状态，询问道。
骨节的异响尤为清晰，是愤怒的证明。
“我想我改变主意了，就算是抢，我也得把丫头从走狗身边抢回来。”子桑大言不惭。
“影之主，强扭的瓜不甜！”曦念奉劝道。
“扭什么瓜，我只想拧断走狗的脖子。”
黎慕筵过于冷静，讽刺的意味却更加深刻，“小梦，还是别和这种人做朋友了吧。”
“你说什么？！”
子桑火冒三丈，蓄势待发，准备大打出手。
混乱一触即发。
“够了！”我急切叫停，给二人的气焰泼了一盆冷水，“有完没完，这里已经够乱了，别拿我当导火索了！”
我面向子桑，“子桑，我念你同我是生死之交，我由衷地把你当朋友，但我接不住你的心意，变成这样也不是我想看到的。我不介意和你拌嘴，我们一起的轻松时刻分明很多，但现在只觉得压抑！”
“他黎慕筵不过空有皮囊，到底好在哪里！”
“他至少会尊重我的意愿！”
子桑笑了，他的笑声充斥着无可奈何与悲痛欲绝。
“元梦。”这是我印象中，他头一回直呼我的名字，“可以共生为何不能共情，我子桑鸫翎有撼动冥界的底气，却撼动不了你的心。”他的眼角居然湿润了。
“子桑兄……”南宫不忍，伸手去拉，却被子桑一把甩开。
“不过是老死不相往来，好，我成全你。”子桑离开了，如同划落的流星，承载多少愿望，终究是破灭的下场。
“姑娘珍重，南宫也先告辞了。”南宫只是不带情感地暼了黎慕筵一眼，便牵着曦念离开。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丝毫没有解脱的快感。
“小梦，谢谢你的坚定。”
我想还以黎慕筵微笑，嘴角却像被冰霜冻结，僵硬无比。
痛苦难以自拔，不想被黎慕筵察觉，只能随意找个借口充当逃兵。
至少在宁宁面前，我尚可自然一些。
“元梦，刚才我正巧在阳台浇花，看到莫老师牵着一个漂亮姐姐，她就是莫老师喜欢的人吧。”宁宁叼着牛奶吸管，仿佛在喝空气。
我点头表示赞同，“宁宁好眼光。”
“真是郎才女貌啊！”宁宁用嘴把吸管戳进了饮管孔里，猛嗦一口，“不过姐姐这是从哪儿来的？之前怎么都没见过。”
“如果我说那就是红衣女侠，阁下又该如何应对呢？”网络名句直往外冒。
宁宁险些呛到，“什么？！”
“别激动，事实就是如此。”
“信息量太大了，容我缓缓。”宁宁闭眼揉捏睛明穴，意识到什么，又再度睁眼，“不是，莫非姐姐只是练过功夫的同袍？”
身为普通人，宁宁还是被限制了想象。
“好啦，别去纠结了，乖乖喝牛奶。”我拍拍宁宁的头。
“元梦你又卖关子，别把我当小孩儿！”
“是你自己说不想知道太多的，到莫老师这儿，你就想知道啦？”
宁宁撇嘴置气，“拗不过你！”
巨石挤压内心，打不破，搬不动，一旦安静就尤为深刻，导致我的心情不由沉闷。
我的声音遭受负能量连累，变得低沉，“宁宁，很多时候，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宁宁惊慌失措，将牛奶盒推到一边，坐得离我近了些，“干嘛突然抒情？你这样我好害怕！我不朝你撒气了还不行吗。”
“宁宁，我感觉好累，好多事与愿违，已经无法回头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尽力调整，“抱歉宁宁，我不该说这些。”
宁宁泄气，“你总是这样，你明明可以向我倾诉！”
情绪起伏太大，面对我口是心非的姿态，宁宁深吸一口气，表情是罕见的严肃。
“元梦，你在音乐教室时的一言一行，都不像装的，我记忆犹新，旁人可能只留意你失手伤过谁，你扛着骂名不甘示弱那股劲儿真的很打动我。接触下来，我深知你独立却寂寞，可为什么，现在我坚定地站在你身边，你却要拼命掩饰自己，是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当然不是宁宁，我怕你反感离开！”
“可我不是别人！”宁宁的情深义重宣扬到极致，“我不清楚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你从不肯对我说，你碍于面子，或是觉得和我有代沟都罢了，但你就不能试着相信一回嘛，我是你的朋友！”
脑海中所涌现的是子桑那句“你不会知道自己的善解人意有多残忍”，但气泡却被唐绮安的一句“你不配”所击破。
我如同阳台那扇推拉门，看似坚韧，实则轻易留下裂痕，是情感藏着暗刺，不由分说。
“对不起宁宁，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鼻尖的酸楚影响我的腔调。
“人无完人，我不后悔和你做朋友。”宁宁不吝惜自己的拥抱，“哭出来，会好受些，学姐不是非得做乐天派似的榜样。”
那一刻，我嚎啕大哭，在她温暖的怀抱里，释放困扰我多时的强压。
石头或许还在，只是磨平棱角，没那么锋利了。
与她相遇，我是有多么幸运。
待我冷静下来，和宁宁坦白了许多事。
“所以，这里的食人魔都来自冥界？不可思议。”
“是啊，都是意外，他们的人也在想尽办法处理问题。”
“难怪你那么累了，不仅饱受争议，还站在上帝视角。可是告诉我这些，真的没关系吗？当然，我肯定不会说出去！”宁宁一言九鼎。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信任你，顾虑太多，不得已而为之。好在，他们好人比较多，这会儿曦念姐姐也来了，应该可以放心了。”
“好人，哪门子好人，罪仙和妖族的子息，也称得上好人？”沈洵冉公然出现在阳台，吓得宁宁一激灵。
我大惊失色，“冥王，你不是被——”
“你想说，天兵天将？此等货色，本王随随便便都给打发走了。”沈洵冉眼神一暼，摄人心魂，“元梦，你怎么自己不怕死还拉个垫背的，告诉她真相有什么好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不依不饶？！”
沈洵冉极度嚣张，“本王亲自选中的棋子，不应该盯紧点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