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末日预警
刮起一阵短促而急躁的风飘散了落叶，我拨弄着被吹得凌乱的头发，卸下缠绕在发间的枯枝。
南宫看起来心事重重，定是受刚才遭遇的影响，朝思暮想之人的面容浮上心头。
“神界的，下次月圆之夜可有预兆？”子桑并没有忘记他的重中之重。
我在南宫的神色中见到了少有的严肃，“这里的气候变得有些诡异，丝毫没有夏季该有的现象，我已然感知不到太阳的具体方位，这或许是受到我们一众灵力的影响，影魔的入侵造成环境异动，我们的介入唯恐是雪上加霜。”
“你的意思是？！”
“这间校园，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崩塌。”
噩耗接踵而至，如同天降陨石，波及范围太广，避之而不及。
“你为何不早说，还有多久？”子桑变得急躁，倒也不是迁怒，只是消息来得突然，无论是谁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不清楚，我也是在刚刚净化影魔时察觉的异样，按理来说，噬魂后的影魔体内会有两个甚至多个魂体，彼此并不会交融，它们同时为影魔供给能量；可刚才那只影魔，如你们所见，只有一个魂体，而且我惊奇地发现那并不属于本体，反而是本体被反向吞噬了。”
南宫尽他所能阐述得通俗易懂，但我的脑海里依旧杂乱无章。
“可是，这又能代表什么？”
“姑娘可曾想过，如今剩下的影魔有多少是冥界入侵者，又有多少是被噬魂的师生，若受害的师生们反而具备噬魂的能力，甚至能将冥界的亡魂反噬，那接下来的危机便成了你们人类间的自相残杀，可这偏偏，违背了这个世界关于人类的生存法则。”
身子有些失重，是晴天霹雳所致，我打了个趔趄，子桑在背后托住了我。
“那我们还能不能管了？”子桑的语气也弱了下来。
“管，自然是能管，它们的形态毕竟是三界中的冥界所致，但同样也难管，那些魂体终将是消散，无路可引，酿下这份罪孽，有失公允，我们终究是外来人。”南宫黯然失色。
“所以——”
子桑本想接着问，却被神出鬼没的沈洵冉打断。
“所以，只需要排除是否还有冥界那一批，剩下的，我们就可以不管了。”沈洵冉手一挥，我们便进入了未知领域，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你们正大光明谈论此事，也是真不怕被幸存的人类听见。”
“二椅子，你什么意思？！”子桑怒不可遏。
“本王能是什么意思，当然是仁至义尽，他们人类的欲望杂念如此之深，竟能吞噬冥界的亡魂，虽是本王疏于管理，可这生死簿的空缺又该找谁填。置之不理至少能确保它们还留有一丝生气，魂灭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二椅子你真是不可理喻，留着一群怪物只会衍生出更多的怪物，不把危机解除，幸存者们都得死！”子桑义愤填膺。
“其实冥王说的在理……”我默默低下了头。
“丫头，你清醒点，你的安置之所都快没了！”
“可我本来也只能坐以待毙。”懊恼自己的微不足道，光是自保都耗尽了精力，“但凡我还有选择，我也不至于无动于衷，那么多条人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我不是救世主。”
“眼下，我认为最合理的办法，反而是将幸存者送出这处坟场。”南宫做出了理性的判断。
他获得了子桑的肯定，“在理，可以提上日程。”
“可外面的世界又是怎样，真的不会被波及吗，这里造成这么大的动静，影魔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渐渐恐惧面对外面的世界，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在等着我，亿华不过是这个世界微小的一隅，但并不代表可以忽略不计。
“所有选择都有意义。”沈洵冉毫不伪装，任凭嘴角勾勒出极具蛊惑的角度。
他的话欲盖弥彰，是作为强大君主的实名挑衅。
“二椅子，我奉劝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子桑冲上前锁住了沈洵冉的脖颈。
沈洵冉的嘴角已然弯成月牙，“子桑鸫翎，你确定还要对我动手吗？不如先在意在意自己的身体，你的灵力可只剩三成了。”
“三成？！”我和南宫异口同声。
“影之主，你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这是来自医师最直截了当的关心。
见子桑有口难言，我更是回想起了他在寝室中几番情绪失常的话，惶惶不安。
“子桑，是因为为了替我逼出血兰毒还是——”
子桑矢口否认，“和你没关系。”
沈洵冉鄙夷地发出嘁声，走出了空间，笼罩着的黑暗散去，我们正站在先前所在的位置。
“需要我帮你看看吗，我也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看她担忧的模样，还是直接省去到时候专程来找我的步骤吧。”南宫察言观色，一语中的。
“不必了。”料想到了子桑会拒绝。
“子桑，我知道你的顾虑，但麻烦尊严先放一放，若能找到灵力流逝的关键，及时止损，再收拾冥王也不迟，我也受不了他耀武扬威的样子。”
我的大胆发言倒是出乎了南宫意料，他眼睛瞪了瞪。
子桑深呼吸吐了口气，“我知道了。”
“看来只有激将法对影之主有用啊。”南宫得此结论。
“不是激将法有用，是丫头的话有用，走吧神界的，拜托了。”子桑放下架子。
南宫拳眼挡嘴笑了笑，“是南宫狭隘了，那请吧，去医务室。”
“我就先不同你们去了，我想回去看看宁宁。”
“去吧丫头，你若有事，只需要叫我的名字。”
二人没走出去几步，甚至没来得及动用法术省略路程。
被黎慕筵的出现所打乱。
“小梦，你怎么在这儿？”
光是听到称呼，子桑都忍无可忍地驻足回头，神情中满是厌恶。
“气氛有些微妙呢。”作为一个看客，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冲突，南宫饶有兴致，更像是在窃喜。
我无奈只有催促和安抚子桑，“好啦，人家只是路过，打个招呼而已，你快去干正事吧，南宫大大，麻烦你了。”
南宫朝我点头。
“黎慕筵，你最好有事。”子桑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被南宫给拉走了。
“刚才那是子桑鸫翎和医师？”黎慕筵来到了我身边。
“是的，我准备回寝室了。”我用食指指了指身后，准备赶紧走。
“等等小梦。”黎慕筵抓住了我的手臂，“你不会，在躲我吧？我以为我们已经打破隔阂了。”
我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我，我没有啊，我真的只是着急回去看朋友。”
“朋友……就上次你离开提到的宁宁。”
“是的，没错。”
“真好，有朋友了。”
虽然黎慕筵的情绪起伏向来微乎其微，但我能感受到他由衷为我感到高兴。
只不过他眼神之锐利，有些事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的嘴唇好像破皮了……”
只觉一股热气迅速蹿上我的脸颊。
“我我我，我真的要走了！”
我体育考试都没跑这么快过。
现如今，我不知该如何平常地面对他，他顶着我师父的脸，扛着背后冥王带来的巨大压力，对我百般照顾，我早已没了厌恶。
原本我心里的位置是属于师父一人的，师父以这样的方式重现在我眼前，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的心猿意马。
子桑的热烈更是令我于心不安。
回到寝室门前，我尽可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掩饰自己的心虚，缓了好一会儿，才敢敲门。
宁宁前来应门，看起来有气无力。
“你们聊了好久。”她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并没有责怪的意味。
“宁宁，莫老师他……”
“我明白，你想说，他有喜欢的人。”宁宁一语道破。
“你怎么……”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优秀的人更值得去爱和被爱，我对莫老师更多的是欣赏吧，毕竟算得上前辈，只是对他的视同陌路感到不悦罢了。”
宁宁的心智比许多同龄人都更成熟，她懂得体谅，有自己的主见，她不会感情用事，更别提伤害别人。
少女的小心思，小脾气都很正常，但懂得自我调节，而不是一味地放逐，她真的具备很多我值得学习的特质。
“宁宁，感觉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不吝啬表达作为朋友的爱慕，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喜欢我干嘛，喜欢你的陆老师去吧！哼！”宁宁撅起嘴，但很快笑出了声。
“接下来是姐妹局，不提男人，宁宁老师，请赐教！”
我掏出了手机，宁宁秒懂我的用意。
“元梦，元梦学姐，您放过我吧，可别叫我老师了，带你一把我能挂三回！”
“别啊，你就带带我吧！”我做出祈祷状。
宁宁松了口，“真拿你没办法。”
和宁宁相处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手机的电量消耗完了，心中的电量却充满了。
“宁宁，睡了吗？”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我对面的床位传来回应，“没有哦，原来你也还没睡着。”
“你说，如果末日就要到来了，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宁宁虽不解，但愿意为我答疑解惑，“我的话，应该是和家人一起去趟游乐园吧。父亲在外打工，很少能回来，我和母亲两个人住，说起来……真的好久没见过他们了……”
“对不起宁宁，不该提起伤心事。”
对亲人的思念刻在dna里，可我不想那个见异思迁的父亲，只是母亲，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不知道她的脑海里还残留着谁的影子，我们原本就已经许久没说上话了，我也不知要如何表达想念。
我能想象出叔叔阿姨联系不上师父的焦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殊不知师父正在帮其他人而活。
夜晚总是如此，先是思绪，正如拟写剧本，后是梦境，编排出你心之所想。
只是现实难以复刻。
剧本已经满页，我打算睡去，忽而一声玻璃碎裂，在静谧的黑夜中宛如惊雷，点亮了许多盏房间里的灯，以及触发了我脑海里的警灯。
我瞬间清醒。
“怎么回事？！”宁宁也掀开蚊帐察看。
我直接下了床，跑到了阳台上。
直至对面楼层传来男生惊恐的呼喊，声如洪钟。
“许枫，许枫被怪物抓走了！”
所有能亮的灯都亮了，微弱地不及路灯，眼下真的已经没剩多少人，不是同寝的人也会结伴同住，就像我和宁宁，没人敢落单，所以根本没入住多少房间。
“怎么可能，怪物根本不会过来的啊！”屋内听闻消息的宁宁也吓得不轻，“元梦你快进屋啊，外面现在危险！”
过了多少安宁日子，我已经计算不清了，耳边所回荡的是南宫所说的“崩塌”、“反噬”，“自相残杀”，以及冥王提及的放任不管。
眼下，我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分明是掌握最高机密的人，却挽救不了一丝局面，如此难堪。
我持续发呆，宁宁定是叫不应我，才鼓起勇气下床连拉带拽，让我跟着进了里屋。
她把阳台门关得严严实实。
“元梦，那么大声音你听不见啊，怪物，怪物来了啊！真是的，又让我担心，你这个学姐怎么当的！”这是来自宁宁关切的数落。
“宁宁，你不是还想和家人去游乐园吗。”
“是啊，你干嘛又提这个？”
“末日不可以来，我想救大家出去。”
“什么末日，怎么出去啊？元梦，你不会是被吓傻了吧！”宁宁担忧地摇晃我的身体。
“我能力有限，但我可以去求那个人。”
“求人，求谁？”
“沈洵冉。”
“沈学长？！”宁宁见我要走，连忙拉住我，“你要去哪儿？非得现在去吗！”
我心焦气躁，“宁宁，我怕没时间了。”
宁宁松开了手，看我的眼神有些恍惚，“元梦，总感觉，你瞒着我很多事。”
“宁宁，抱歉，以后我会找机会跟你解释，而眼下最为重要的，是好好活着。”
原本紧闭的门突然神奇地被风吹开了，只见沈洵冉双手插兜出现在我们眼前。
“沈学长，你——”宁宁捂住嘴，惊讶不已。
谁知沈洵冉一个眼神杀过去，幽绿之光一冒，宁宁就晕倒在地。
我来不及搀扶，沈洵冉闪到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若是不后仰，都快贴在一起。
门自动关上了。
沈洵冉笑如鬼魅，他知晓着一切。
“听说，你要求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