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边晚霞
终于小远接回了家，舅爷爷仍然好的不痛快，勉强站起来的身躯颤巍巍地似乎在说着生命的艰难。他个子比奶奶高的多，清瘦的脸庞下，眉毛颜色很重，中间有个黑痣。脸略略长，但是胡须很少。
你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等过年再来看看我，你得给我拜年。
奶奶没待多久了解他的情况，便推脱要回去忙事情了。路上小远在车子后座坐着，我骑得很慢，也慢慢后背感觉有些发热。
奶奶在后边走着，我们骑一会，停一会。小远索性直接跳下来，左右着看路边的小草。一会儿指着芦苇，要摘下当做宝剑，一会儿跑的很远等我们指路。好像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是很漫长。
奶奶，过年，爸爸妈妈会回来吗。
我推着车子问着她，车头篮筐里的小远姥姥给的零食塞满有些歪向一边。
可能吧，没给电话说呢，多长时间没回来了，你都十几岁了，我回来之后听说，你上小学时候，照顾你的大娘说你妈妈回来一趟，给你安置好了就又走了。
那她为什么不看看我呢，是不喜欢我吗。
小孩子哪懂那么多情情爱爱的，她性子要强，说不要让我给她带孩子，她要出去给你们挣学费钱，我也出去还账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大娘家，因为太馋了，她买的零食放在柜子上，高高的放起来，分发的时候会喊着那些姐姐弟弟一起来吃。我总是不知道，应该是我爱出去玩。回来后饿的不行打开柜子，发现有一包白色面包。看着那袋东西，思考了很久，还是打开了，偷偷地吃总是有种短暂地愉快。我似乎忘记了咀嚼的味道，那个面包好大啊，可是我似乎不满足，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那不是我的粮食。
于是惊慌失措。想拼命把包装袋复原，把吃过的那部分切掉，但已经缺了一半的东西，怎么也补不回原来的样子。外面传来伙伴们的吵闹声音，门感觉时刻会打开，这一瞬间的呼吸困难，迅速关好柜门。
去枕头底下，拿了之前帮姐姐去小店买东西的多给的零钱。直接跑出门口，天已经渐渐黑了，但是我就跑着，感觉我的腿再迈得大一些，身后的房子离我再远一些，我一定可以买到一样的。我不愿面对她那故作原谅但又生气的脸 我那时想逃走再也不回来。
不远处的灯光微弱，店铺有些已经关门，路上的行人来往密密麻麻。我拨开他们，想要找到那袋面包。
大娘家住的地方不是很偏，但是也就两三家小超市，供着附近的居民日用。两家已经关上门，黑乎乎的，没有希望，稍远的一家像是还亮着灯。于是我又跑了起来，那段路程感觉很漫长。去买东西的人像是一窝蜂地都冲着那个小店涌去，店里构造跟寻常商铺并不一致，门头不朝向道路，而是在相对的一面。
店里空间不大，映入眼帘的就是玻璃柜子，里面躺着许多炒好的散称瓜子和泛着糖色果子。
店里老板是一对夫妻，年纪稍大，询问着我要什么，但是身旁人挤着人，很快把我淹没，我自己寻找着，可是并没有那透明塑料袋子里装的白色暄软面包。
那个中年男性老板招呼着我，听我的描述后，他打包票，让我等着。送货的车等下就到，等来了食品任我挑选。
可是我不知道等待的时间如此漫长，钟表滴答地走着，可能发明了钟表的人觉得一天太长，才想要把它掌握在手上，这样才能任自己把握。
看着老板一边向顾客推销着自己的产品，随着人流的只看不买，也慢慢由热情转向冷漠，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把玩着。
继而看向我，小朋友，这是我家新到的蛋糕，小小四方草坪上一角有蝴蝶有花朵，多好看，你们小姑娘都喜欢这些。
我看那个手里托着的仅仅一个手掌大的他嘴里说的蛋糕，绿色的胚子极其薄，上面的颜色也显得过于鲜艳，仿佛在安静祥和的地面上插了几根假花。
他又补充说着，小朋友买来送给妈妈，她肯定很开心。身旁的妻子也在一旁头伸过来应和。
我不要。摇了摇头看向他们。
明确拒绝后，他们便没有再理我，都共同等待着供货车的到来。
此刻的时光仿佛静止，我在等着希望，他们只是简单收发着日常。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但是屋里背对着道路，让我觉得仿佛白天，始终觉得来得及。终于听到配货车的轰鸣，我甚至比他们还要着急，一个大的白色塑料箱子被搬下来，放到店门口，那个人对完账就扬长而去。
等着店主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准备放到架子上，他们似乎想让我帮忙，但是我扫视一圈，之前燃起的希望像被猛猛摔到地上的泥巴。
只好垂头丧气地看了一眼店长就走，但背后好像传来一些细碎的叫骂。我拿着手电筒跑回去了。
大娘家里大家已经准备上床睡觉面对我的气喘吁吁，不做回应，只是找寻着明日孩子要穿的衣服。伙伴们拉着我的手要让我跟他们一起游戏，再没人注意到我难以平息的愧疚。
记忆里好像那件错误没被发现，也谈不上原谅，但是不知为何有些细碎的记忆又钻进脑子里，能记住的只有绷得紧紧的心弦。
嗯，奶奶，幸好你回来了。我推着车子慢慢走着。
终于到家，榆钱已经饿了，跑到脚边撒娇，家里的一切还是跟往常一样，我也和榆钱一样伸着懒腰，去给它找东西吃。
偶然一次右腿撞到石头，当时觉得疼了一阵也就没事了，后来才发现那一块已经青紫。人生很多事情都要延迟许久许久才会感觉到疼，也许等到以后的某个夜晚在某个路口等待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拼命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