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兔子灯笼
二胖见我微挑眉也赶紧接话“对，对，小丫从不欺负我。”
随后我又做了一副「你看，我没撒谎」的姿态，对着奶奶真诚的微笑。
奶奶也没有再说什么，又出去继续忙碌。
我低头看着故事书，随口问向二胖“为什么每个故事的结尾都是好的，就没有坏的结尾吗？”
“可能，写故事的人是好的吧”二胖的表情很平静。
“那他们一定很幸福”我合上故事书后，看着电灯又想起了糖娃。
“每个人都有幸福的时候，等小丫会写很多字后，也可以在最幸福的时候写下最好的结局”
我不认同的看向二胖，声音带着些反驳“虽然我很幸福，但我不想写最好的结局”
“为什么？”二胖蹙眉疑惑的问。
“因为，那样太假了，奶奶说过，小孩不能撒谎，撒谎的是坏孩子”
我看着沉默的二胖，以为他在反思，便故意嘲讽他“你不会，撒过谎吧？你要是坏孩子，我就不能和你玩了，奶奶说过，和坏孩子一起玩，我也会变坏”。
虽然，我已经撒过很多谎，但我一直认为我是好孩子，当然，如果其他人撒谎，那一定是坏孩子。
我话刚说完，二胖直接抬头与我对视，语气十分坚定“我从不说谎，我不是坏孩子”。
他的举动让我怔住，几秒后才迟疑道“你，没事吧，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至于吧”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你有什么不懂得，下次我再教你”
我看着匆忙离开的二胖，因为屋门未关，一阵寒风袭来，让那合上的故事书再次被打开，停在「农夫与蛇」的那页，随着奶奶的喊声，我匆忙的直接合上。
……
年过得特别的快，因为有故事书和字典，让我对爸妈的思念也淡了一些。
距离上次二胖的离开又过去了很多时日，明日十六是开学的日子，我提前收拾完所有东西，包括那本故事书和字典，因为我要和哑铃一起分享。
因为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我拿着萝卜灯，无聊的在庄里闲走，路过酒蒙子家时，还是习惯性的看向门坎，那里空空的，我的心也空空的。
又走了几步，前面有一瘦高的黑影，我有些害怕的握紧灯杆，见那人越来越近，便警惕性的开口“是谁？”
那人也不说话，还是往前走，直到，能被萝卜灯照到时，我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生气的责怪他“原来是你，你干嘛不说话”
饼子依旧不爱笑，好在他开始说话了“你来干嘛？”
说话比不说话更能气死人，我有些想翻白眼的回怼“怎么路是你家开的，还不能让人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比较性格，二胖大多数很温柔偶尔傻傻的，狗蛋除了痞里痞气就是蛮横不讲理，猫尿属于两面派看到就烦，而他永远都是闷闷的冷冷的，总感觉夏天和他在一块绝对不用扇蒲扇。
“你就不能笑笑，不认识你的还以为骗你钱，你是来要账的”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像那次牵着糖娃时的笑。
“无聊”
我看到他要走，不知为什么，未经大脑的直接拽住了他。
他也是一愣随后看我的眼神带着疑惑。
我快速的松开手，干笑两声“那个，那个，我”，
“有事？”
我猛的点头，为了掩饰尴尬，便指向不远处的石凳“过去说”。
饼子看了几眼，迈步走向那处，我也举着萝卜灯跟在后面，他很高，比二胖狗蛋都高。
“什么事？”
我不敢看他，便盯着萝卜灯，艰难的开口“那个，那个，糖娃难受吗？”问出的话，让我差点咬掉舌头。
饼子明显有些不高兴“什么意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她…她现在…开心吗”最后三个字，被我压低了嗓音。
见饼子迟迟不开口，我以为他又生气了，便试探性的扭头看向他。
只听他长叹一口气，缓缓的开口“应该开心吧”。
“以后，别提我妹了”饼子站起身声音又恢复成冷淡。
我不敢再说什么，就坐在石凳上，看着他离去。
我拢了拢衣服，也开始往家走，路过高坡时，那里也只有零散几人，其中就有狗蛋和猫尿。我本想无视他们，谁知有人眼尖的喊了我一声。
狗蛋摁住猫尿，自己站起身走向我，声音依旧痞里痞气“怎么，落单了？张家胜呢？那个怂包呢？”
我不悦的看向他，明明他比二胖还大一岁，做事说话却总是很幼稚，除了挑事就是打架。内心极度不想理他，便也学着饼子冷着脸说那两个字“无聊”。
“哼，好的不学，学那个面瘫脸，臭丫头，你以为是人说这两个字都很好听吗？”狗蛋有些不爽的回怼。
我想走，却被他拽住，后面的话让我想呼死他。
“回去告诉张家胜，少理李红，我是为他好”
“和我没关系”我用力挣脱他的手，妈的！那么用力干嘛！手腕都疼了。
“和我有关系，你不告诉他，我就见他一次，打他一次”狗蛋威胁着手劲加大。
我吃痛的蹙眉看向他，为了和平，只能忍气吞声的答应“好，我回去告诉他，可以放手了吧”。
“那个啥可教”狗蛋满意的松开手。
我无语的提醒他“是孺子可教，狗蛋，给你个忠告，没文化很可怕”。
狗蛋不屑的转身走向高坡，声音带着讥讽“对于强者拳头才是硬道理，少拿张家胜的话来教我，只有怂包才拿知识当借口”
“你！”我有些不忿的咬牙，算了，和不讲理的人，不能讲道理，容易被气死。我拿着萝卜灯继续往前走，迎面传来二胖的声音。
“小丫，是你吗？”
我忍着刚才的火气，淡淡回应“嗯”。
“我刚才，去找你，奶奶说你出来好一会了”
对于二胖的话，我的注意力全部在那盏好看的花灯上，是兔子形状的。
二胖直接递给我“给你的，第一次做，做了好几天，勉强能过得去”
我惊喜看向他“你不会这几天就是做这个吧”，小心接过灯笼，里面的烛光比我的萝卜灯更亮。
二胖有些腼腆的点着头。
“真好看”我由衷的赞美。
我拿着兔子灯，二胖拿着萝卜灯，我们一起来到不远处由苞米杆堆积的小坡上坐下。
今夜的月亮很圆，星星却很少。
我想起狗蛋的话，便提醒二胖“以后离李红远一点”。
“你认识李红？”二胖疑惑的问
“不认识”我否定着。
“我以为你说这句话，是认识李红呢”
“你的同学，比我大那么多，我肯定不认识，只是狗蛋让我转告你，离李红远点还说是为了你好”我摆弄着那灯笼，把狗蛋的话全盘托出。
“其实，我和李红啥也没有，是田阳心太狭隘”二胖解释着。
我简单的哦了一声，就没在搭话。
过了许久，二胖又开口道“小丫，以后离田阳远一点，容易受欺负”。
我不担心的摆了摆手，随口道：“他敢欺负我，我就去找他妈告状，倒是你，以后别惹他，你又打不过他”。
“听你的”二胖的声音明显愉悦的许多。
萝卜灯的烛芯被风吹灭，身上的寒意也重了一些，便起身对二胖说“回家吧，明天还要上学”。
“嗯”
因为只有一盏灯笼照明，我们牵着手迈着相同的步子。
回到家我想把灯笼还给二胖，让他照路，别摔倒。嘴还没开，他就跑远了。
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这盏好看的灯笼，可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他的灯笼。望着那消失的人影，便开始自我洗脑：既然他不要，万一摔倒就不能怨我了，对不对。洗完后就开心的一手拿着一个回屋。
奶奶看着灯笼疑惑的问“谁的灯笼？”
“二胖做的，好看吗，奶奶”我笑嘻嘻的把灯笼放在桌子上。
奶奶拿着看了一圈称赞道“二胖的手真巧，这灯笼做的比卖的还好看”
我也赞同的点头，正准备吹灭里面的蜡烛时，爷爷推门进来，一身的酒味特别的冲人。
奶奶微蹙眉有些不悦“你又喝那么多酒！”
爷爷打着酒嗝笑呵呵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奶奶哼了一声，又催促我“丫，快睡觉，九点了”。
我吹灭蜡烛，很识趣的上炕睡觉。
……
第一天开学，很多同学都兴高采烈的炫耀自己的压岁钱，我则炫耀字典和故事书。
哑铃一脸羡慕的小心触摸上面的图画。
周围还有几个女同学，也都聚精会神的听我讲里面的故事，因为有些字生疏，讲故事时磕磕绊绊，但不影响故事的完整性。
随着铜铃声响起，老师也满怀欣喜的走进教室。
上午的课，都是在分享假期生活，下午则是互换作业进行检查，批改。
后面站的人由一到六，都是没写完作业的，他们也很荣幸的被老师留下打扫卫生。
……
奶奶说今年的立春有些晚，恐又是不平稳的一年。
立春的那天是星期天，没有上学，我看着手里的故事书，暗自发呆，因为我读到「农夫与蛇」，里面的内容颠覆了我对前面的看法，这篇故事也打开了我对恶的认知，原来不是所有的善都会得到好的结果，也不是所有的恶都能受到惩罚。
内心有些沉闷，便想着出去散散心，跟奶奶说了一声就出门往西走。
自那日与饼子说完话，就一直避开酒蒙子家，要么就是止步不前，转身往回走。今天出奇的就是想去他家，却又不知道去干嘛。
正低头踢石子，王大伯伯的驴车也往这边赶来。
身后还有慌张的声音“让开！都让开！”
我受惊的连忙躲到一边，驴车经过的地方，尘土被迫扬起，让我不得已用手捂住口鼻，揉搓被沙尘迷住的眼睛。
只见，那驴车堪堪停在酒蒙子的家门口，上面的两个大人，急忙的下车跑了进去。
我也不由得心惊暗想「难不成，他家出事了」，因为糖娃的原因，我还是有些担心她妈妈的。心急的加快脚步跑了过去，还没站稳脚跟，里面四个大人用被子托着糖娃妈面色慌张的出来，饼子妈往驴车铺上被褥，声音急切的提醒“小心点，别碰到肚子”。
糖娃妈，脸色煞白手紧紧的攥着另一位妇女，嘴里还咬着白布。
酒蒙子也面色慌张的喊着“你们小心点，别把我的大儿子给碰没了”。
饼子爸呼了酒蒙子一巴掌臭骂道“混蛋玩意，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酒蒙子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嘴贱，老天爷啊，您一定要保佑我的大儿子平安出生”。
饼子妈催促着“别那多废话了，王大哥，麻烦您快一点，人命关天等不得了”。
王大伯伯点头后，挥起长鞭急匆匆的往村口赶去。
全程我都属于惊、慌、愣的状态，直到尘土重回地面，我才回神的往家跑。
气喘吁吁的回到家，奶奶正在收拾灶台，我吞咽几口唾沫，干涩的嗓子有些沙哑“奶奶”。
奶奶见我不对劲，连忙问“怎么丫，慢点说，别急”。
我指了指嗓子“水”。
奶奶听见我要水，连忙去橱里拿了一个碗，对着凉白开，倒了一碗温茶递给我：“慢点喝，丫”。
我现在嗓子干的难受，哪顾得了那么多，咕嘟咕嘟的几大口，嗓子才舒服恢复点正常音色“奶奶，我给你说件天大的事”。
“啥事还能比天大？”奶奶放下碗笑着不以为是。
“真的，这件事特别大，糖娃妈出事了”
听见我这么说，奶奶的脸色瞬间紧张起来，连忙抓着我的胳膊“出什么事？厉不厉害？”
我刚恢复的心跳此刻又加速跳动，开口瞬间忘记要说的话，大脑此刻一片空白。只能结结巴巴的重复那几个字“那个，那个……”。
奶奶见我如此，更加紧张，声音却在极力克制“丫，你在家老实待着，奶奶出去一下”。
我本能的点着头，随着大门声响起，大脑才慢慢恢复正常。看着那收拾一半的灶台，有些懊恼的埋怨自己不够冷静。
想出去找奶奶，又怕奶奶生气，责怪自己不听她的话，只能无奈的回到屋里，心不在焉的翻看故事书。
过了好久，奶奶才回到家。
我迫切的跑过去询问“奶奶，糖娃妈没事吧”。
奶奶一脸笑意的看向我“傻孩子，哪出什么大事，是她妈妈要生小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