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流氓
“我不要新衣服，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爸爸妈妈”我拼命摇着头，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别闹了，丫”爷爷的表情有些严肃。
“我没有闹”我瑟缩着身子，声音越来越小“我真的没闹”。
奶奶瞪了一眼爷爷“死老头子，你给我出去！”
爷爷拿着烟杆，叹着气走出去。
奶奶心疼的替我擦拭泪水“丫，别跟爷爷一般见识，你爷爷没有怪你”。
我趴在奶奶的怀里抽泣声音闷闷的“奶奶，是不是我还不够听话，是不是我偷偷哭鼻子，被妈妈发现了，所以她生气就不回来了。”
“丫的爸妈是没有抢到火车票，所以赶不回来，他们说下次过年一定提前买票赶回来”
我紧紧的抱住奶奶感受着那双手温柔的抚摸后背，抽噎着说“奶奶，我不想长大了”
“为什么这么说？那有人不长大的，丫不是还想当小大人吗？怎么又不想了。”
“我怕，妈妈不认识长大的我了，我想等妈妈回来看着我长大。”从记事起，衣服越来越短，爸妈陪自己的日子也越来越少。
“别胡说，就算丫长大了，爸妈也会认识丫。等丫，长大了，爸妈就能永远陪着丫了。”
我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奶奶“真的吗？等我长大，爸妈就会永远陪着我？”。
奶奶点着头“奶奶不骗丫”。
挂钟敲响了年夜，我依旧被奶奶抱着，抽噎着睡去。
……
初一，奶奶让我去拜年，我看着去年的红花袄，沉默着摇头。
奶奶走到炕边握着我的手柔声道“丫，我们去大奶奶家，找小雪姐姐玩，好不好”。
我依旧摇着头，开口嗓子有些沙哑“我不想去，我在家等奶奶”。
奶奶心疼的替我整理凌乱的头发“奶奶也在家陪丫吧”。
下午时，堂姐穿着黑色棉袄，手里拿着一个袋子进屋。
奶奶笑着打招呼“小雪，来了”
“二奶奶过年好，我来找小丫”堂姐微笑着看向我。
奶奶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声音很小，我听不真切。只看到堂姐点着头，然后快步走向土炕。
只见，堂姐从袋子里拿出一件大红的褂子“丫，这是县里时兴的呢子褂子，穿上可暖和了，虽然不是新款，但，样式还不算过时”
我摸着那面料，一层短短的绒毛很柔软，原本的不开心此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小声的问“姐姐，是给我的吗？”
“新年礼物，丫，喜欢吗？”
我看向堂姐然后重重的点头“喜欢”。
堂姐把衣服展开，然后催促“快试试，合不合适”。
我把身上打补丁的外套脱下，小心的试穿，看着袖子略长，衣摆直接垂到小腿，心想「是不是有点大，堂姐会不会收回去呢」。
“正好，看来姐没记错丫的身高”
原本忐忑的心，听见堂姐说正好，一下子又放晴了，爱美的又转了好几圈，撒娇着“姐的眼光真好，这衣服真好看，我最爱姐姐了”。
堂姐的眼里也多了很多欢喜，我握着那双已经不粗糙的手感叹着“姐，县里真好，你的手都不拉人了”。
“还可以吧，以后丫，去县里就来找姐玩，知道吗”
我感受着被堂姐揉捏脸颊，有时会痒的忍不住咯咯乱笑。
“二胖，外面多冷呀，别站在院子里，快进屋暖和暖和”奶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们停住笑声一起看向外面，刚才只顾玩乐，一直没发现院子里站着的二胖。
只见，二胖又招牌性的挠了挠头“奶奶，不冷，我也是刚进来”。
奶奶从外面进入院子，拉着二胖进到屋里。我对着堂姐小声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跳下炕，面对着他们原地转了一圈傲娇道“奶奶，二胖，你们看我好看吗？”
“好看”奶奶和二胖异口同声的夸赞。
我更加得意的冲他们挑了挑眉“我姐买的，这可是县里最时兴的衣服了”。
奶奶看了一眼堂姐，又看向我，推了推身旁的二胖，声音有些命令道“你们在屋里玩，我去外面做饭，今天都要在这里吃饭，知道吗。”
我眼看二胖要开口，连忙制止“二胖，你过来”。
二胖也很听话的走过来，我拉着他走向土炕，然后冲着堂姐挤眉弄眼。
堂姐会意的下炕，我催促着二胖上炕，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我故作生气的说“让你上炕，怎么那么磨叽，你要是不上炕，我就不和你玩了”。
从我的认知里，二胖最怕我不和他玩，别看他脾气好，村里很少有和他玩的小伙伴，以前还有狗蛋，现在只有自己了。
果然，一听我不和他玩，他立马脱鞋上炕。
我把呢子褂子脱下，放到一旁，然后冲堂姐使了一个眼色，我们俩人就对二胖展开惨无人道的折磨「挠痒痒」。
他越怕，笑的越不接气，我和堂姐的手就越重，感觉还不够，便把他的外套直接扒下来，继续挠痒痒。
“我哈哈，我，错了哈哈求饶哈哈姐，放过我吧哈哈，姐姐们”二胖又哭又笑得求饶。
我还不尽兴，堂姐可能觉得够了，便停手气喘吁吁地“好了，哈，小丫，饶了他吧”。
我有些意犹未尽道“看在你叫我姐的份上，就饶了你”。
看着他因为被挠痒痒折磨，眼角流了几滴泪，有那一瞬间觉得，二胖这一瘦，五官也变好看了些，虽然比不过饼子，但胜在皮子好，我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脸，有些嫉妒的看向他“一个男生，皮子那么好干嘛！”
堂姐被我的举动逗笑，二胖则羞红了脸，往身上穿被扯凌乱的外套。
堂姐看向二胖又忍不住打趣着“幸亏小丫还小，要是再大点不就成女流氓了”。
我第一次听见「女流氓」这个词，好奇着看向堂姐“姐姐，啥是女流氓？厉不厉害？”
堂姐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二胖，又看向我笑的更加肆意，连连摆手“没啥意思，说着玩的哈哈”
二胖的脸更红了，沉默着就要下炕。
我见堂姐打哑谜，就拽着他问“啥是女流氓？”
看到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我便更加想知道是啥意思。
就在这时，推门声响起，我刚要开口，就被二胖用手捂住嘴巴，随后感觉耳朵热热的，他的声音很低“别问奶奶，这是骂人的话”。
我瞥了一眼一旁笑的花枝乱颤的堂姐，果然，堂姐学坏了。我用手掰开二胖的手，嗔怒道“姐，你学坏了，我要去告诉大奶奶”。
“啥事，告诉大奶奶呀”奶奶端着碗筷进屋，疑惑的问。
我还未说，堂姐率先开口“没事二奶奶，我们闹着玩的，对不对，二胖”。
这次二胖站在堂姐的阵营，连连附和“是的，奶奶，我们闹着玩的”。
“既然闹着玩，就别给大人告状，小丫，快帮我去端菜，该吃饭了”奶奶也笑着回应。
我撅着嘴，憋着话的走出去。
吃饭时，看着那两人平静的吃饭，我所有的闷气全部发泄在手里的黄馒头上。
吃完饭，堂姐二胖争着帮奶奶收拾桌子，奶奶推辞着：“你们去玩吧，初一不用收拾，这都是讲究。”
堂姐见奶奶出去又调侃着“二胖多大了？感觉长高了不少呀”
“姐，我今年十二了”
“你看我这脑子，我都忘了，你比我才小三岁。那，小丫今年也九岁了吧”
我点着头，然后问她“姐，你今年多大了？”
“我呀，今年十五了，再有三年就成年了”说最后成年两个字时，堂姐的眼里有很多小星星。
“成年是什么？”我注视着她。
“成年就是，真正的长成大人，然后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那，我也要快点成年，然后去找爸妈”我欣喜的开始幻想，爸妈陪在身边的生活。
过了一会，我和堂姐看向沉默的二胖，堂姐碰了碰他“二胖，在想什么呢？”
看着如梦初醒的二胖，我打趣着“二胖，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二胖摇着头“我只是有些困惑，为什么都盼着长大，当大人真的好吗？”
我看着与我们格格不入的二胖，真好奇他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听见堂姐叹气，我又蹙眉的看向她“姐，你又咋了？”
“没事”说完堂姐就起身下炕，然后看了一眼挂钟“七点了，我该回家了，小丫，明天我就去县里了，没事去县里，记得找我”。
我依依不舍得拽着她的衣服挽留“姐，怎么那么早就回县里，不应该是初七八才走吗？”
“那是外出打工的，距离远所以晚一些。我这个是从县城打工，因为近，便只放了两天假。”
随后又语重心长的对二胖说“二胖，对于长大呢，每个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所以也不是每个人都希望长大。等你有了必须长大的执念后，你就不会在乎长大好不好了。当然，身为姐姐，我不希望你们有这份执念，毕竟儿时的乐趣很短”。
“姐，我懂了，谢谢”二胖一脸正经的看向堂姐道谢。
“走啦，以后再聚”
我看着堂姐挥手告别，随着屋门被打开，寒风涌进来，身上一暖，肩膀处多了那件呢子褂子。
……
奶奶进来发现堂姐不在了便问“小雪，怎么走了？”
“姐说明天还要去县里，就先走了”我拢了拢身上的褂子。
这时，二胖也开口道“奶奶，我也该回家了。那个，小丫，明天我再来找你玩”。
我嗯了一声，便目视他离开。
奶奶又给他说了几句，便把门关上，走向木橱去拿针线框，开始在电灯下缝鞋垫。
我无聊的把呢子褂子板正的叠好，正打算放进柜子里时，突然摸着口袋处有个鼓鼓的东西，我不记得自己往里面放东西呀，疑惑的伸手去掏，原来是两块兔子软糖。
去年的时候自己吃过，是二胖给的，今年这两块，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他放进来的。
这一次，我并没有立刻吃掉，而是和褂子一起放进柜子里。
初二，日上三竿我才睡醒，外面已经各种热闹声传来，记得，往年初二都会和爸妈去外婆家，今年只能坐在门框处看别人走亲戚了。
“小丫”
我连头都没抬，闭着眼都知道是二胖。
他坐在我身边，然后递给我两本书，一个大的一个小的，大的很薄，小的很厚。
我既开心又疑惑的看向他。
“送给你，开学会用到”。
我拿起那本厚的翻了几页，里面有字有拼音“这是什么？”
“这是字典，所有不会的字，它都会告诉你，还有这本故事书，里面有很多励志的小故事，很适合你”
我把那本厚的放下，又接过那本薄的，翻了两页，里面有图画，有文字。我被吸引着仔细阅读，其中有一个字不认识，便看向二胖问“这个字念什么？”
二胖拿起那本厚的字典，冲我晃了晃“这时，就需要用到这万能的字典了”。
我更加不解的看向它“它有那么神奇吗？”
二胖站起身拽着我往屋里走声音清朗“我来教你怎么用。”
我有些迷茫的任由他牵着，坐在凳子上，听他慢慢的讲解，眼神渐渐明亮起来，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他把字典推到我的面前，“你自己试试，很好操作的”。
我不熟练的开始查找，这一天我认识了很多字，看了两三篇小故事。
奶奶进来好几次，我都没有察觉，一心扑在字典上，直到电灯亮起，我才发现午饭还没吃。转头看向有些愣神的二胖，抬手挥了挥见他还没反应，便使坏的，趴在他的耳边，卯足劲喊了一声“啊！”。
二胖瞬间被惊醒，一下子跌倒在地。
意料之中的结果，让我十分满意。
看着他的窘态，我忍不住的捧腹大笑。
许是听见动静不对，奶奶匆忙的进来担心的询问“怎么了？”
我笑着回应“没，哈哈，没哈哈事哈哈”。
二胖也连忙站起身尴尬的笑了几声“没事的，奶奶，刚才是我没坐稳，摔了一跤”。
奶奶来回看了我们几眼，又有些不信看向我“小丫，是不是，你欺负二胖了？”
我心虚的看了一眼二胖，没敢接话。
“没有，奶奶，刚才是我不注意，小丫一直在学习的”二胖替我打掩护，此时，我有些感激的看向他。
“没有就行，小丫，你不能看二胖老实，你就欺负他，再怎么着，他也是你哥哥，不能没大没小，知道吗…”
听着奶奶的碎碎念，我故作委屈的回应“奶奶，我那么小，他不欺负我就算好的了，我怎么会欺负他呢”，“对不对，二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