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只是玩笑（8）
沈霄从测试间回来时，李雨在医疗舱里睡觉，郭嘉醒着在等她，结果两人没聊多久，就被二百五强制闭麦，一个接受二轮治疗，一个睡觉修养身体。
等再次睁眼，是下午六点，被二百五叫醒的沈霄睁着眼睛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情况。
尽管今天已经是穿越的第四天了，但过分迷幻、刺激的生活让沈霄对现在的境遇还是没有太多实感。
沈霄迷迷糊糊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营养液，缓缓喝着。
旁边的郭嘉被封闭在治疗舱里，在继续进行第二轮治疗。
身体恢复力同样优秀的李雨现在也清醒着，和她一样坐在床上沉默地喝着营养液。
在喝完手头的营养液后，沈霄也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李雨喝完后继续躺倒，背对着沈霄。
c250开始说话：“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请李雨女士重视身体恢复期的科学养护流程。”
“闭嘴。”
“抱歉。”
原本精神抖擞开始叭叭叭的二百五瞬间安静如鸡。
沈霄满脸问号：“？”
她果然太老实了，从没想到自己可以这样要求和拒绝人工智能。
然后一脸学到的表情，也往后躺下，结果她躺倒的时候病床开始立起，非托着她坐直了身体。
“……”
沈霄不服气的悄声吐槽：
“凭什么李雨就可以躺着。”
沈霄的思维还停留在原本世界的机器人问答状态，所以在二百五回应时她被猛地吓到：
“因为李雨女士比您早起一个小时，已完成了要求的活动量。”
“……”
沈霄无奈的下床，开始在病房里闲逛。
“沈霄。”
“哦，抱歉，吵到你了？”
沈霄挠挠头，她走路没声音啊。
“没有，去看孙义么？”
李雨面无表情的询问。
李雨从来都带着笑容，也很放松，现在突然这么严肃，让沈霄有点不习惯。
“嗯，可以么？”
沈霄的那点不习惯被回访病人的紧张感覆盖。
“你救了他的命，为什么不可以看？”
李雨有些不耐烦的回复，然后对空气说：
“250带路。”
人工智能立刻回应：“乐意为您效劳。”
哇！土狗沈霄偷偷惊叹，下次她也要这样试试。
为了不被暴露，沈霄也不敢问太多，只是安静地跟在李雨身后，一起看着指示灯走向孙义的病房。
没想到路程有点长，沈霄在这异样的沉默里有些尴尬，于是准备主动破冰，和李雨闲聊。
“感觉你有点不开心。”
李雨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嗯，家里的问题，抱歉，情绪影响到了你。”
“啊，这倒没事，就是你突然凶凶的，我很不适应。”
“我一直凶凶的，只有和你恶作剧的时候才不凶。”
李雨熟悉的恶趣味又开始，沈霄觉得自己真是每次都好了伤疤忘了疼。
沈霄连忙转移话题：
“诶，你那会儿说我很喜欢做医生这个，你还记得么？”
“嗯，记得，怎么了？”
李雨放松下来。
“就是我那会儿回答有点不合适，我应该是在赌气。”
李雨转过头专注的看向沈霄的眼睛。
“我的确很喜欢做医生，我当时其实没太理解你的询问，我以为你在问我喜不喜欢医生这个职业，这答案肯定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
“但我真的很喜欢做医生。”
“就是，在看到别人通过我的救治活下来时，我会觉得我一切的努力都十分有价值和有意义。”
“那你的其他话呢，也不合适？”
沈霄立即想到自己对李雨的回答，认真地回看着李雨说：
“其他没有不合适，的确是没必要必须要有喜欢的事。”
李雨沉默了几秒，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并且轻声说：
“但有时候会被人觉得冷漠，就是在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的时候，会被人认为过于冷漠。”
“那又怎么样？更何况你不冷漠。”
沈霄很无所谓地说。
“……我母亲觉得我有些冷漠，这样也没关系么？”
“你不冷漠，你母亲只是用她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你而已。”
沈霄觉得这样说话有种指责别人母亲的感觉，于是接着问：
“你母亲对你好么？你觉得你母亲爱你么？”
“母亲，她对我很好，也很爱我。”
李雨低着头，缓缓走着，像个伤心的小朋友。
“但她总是对我不太满意。”
“那应该是你母亲在理解和明白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这方面有些不足，如果能沟通就沟通解决，不能沟通的话你就自己忽略她的不满意。没人能面面俱到地被人喜欢。”
李雨停下脚步疑惑的转头：
“不是我母亲其实没那么爱我导致的么？”
沈霄满脸问号：
“啊？可是你说你母亲很爱你啊。”
“我其实也拿不准，害怕是自己一厢情愿。”
“那怎么可能？父母对子女爱不爱，没人比作为子女的我们更清楚了，你觉得爱那肯定就是爱的啊。”
“只是，父母们的爱并不都是适合的。”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使是母女，也会因为主客观因素的影响而不会完全相同，甚至可能大相径庭。”
“你母亲对你的不满意，只是以她自己的标准在对你进行衡量，但其实你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完全达到了你自己的标准。”
李雨放松嘴角，眼含笑意地问：
“那你为什么说我不冷漠，你的标准和我的标准是一样的？”
“这，有一样也有不一样，只是我觉得够了啊，在和你共同工作时你一直在顾及所有人都安危，这如果还是冷漠的话，我真不知道热心得有多高的要求。”
“但有很多时候，最亲近的人之间反而会用一些莫名其妙的高标准来互相要求。”
“这并不代表对方关心你比别人少，也不代表对方不够爱你，只是因为距离太近，产生了一些不够合适的帮扶而已。”
“所以这种情况能沟通就沟通解决，不能沟通就自己忽略。”
这是沈霄离家好几年后领悟出来的道理。
自我接纳才是最重要的。
李雨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问：
“那你是怎么看王辉和柳玉的经历的呢？”
“王辉的话，”沈霄也思考了好一会儿，“只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很能理解他的愁苦与不甘，但我也完全不会去感同身受他的痛苦，因为我也有自己的痛苦，至于是后面会不会像他那样偏激，其实也说不准。”
李雨听到沈霄这样的评价后直接愣住。
“柳玉，我不知道要怎么评价，但的确，如果是我在那样的情景下，我不可能比她勇敢。”
沈霄想到柳玉，胸口都有些闷。
“所有人都说那是玩笑的时候，没人在乎那些所谓的玩笑会毁了一个人的一辈子。”
李雨：“那他们很可怜。”
“他俩都是可怜人，报了仇也干了恶事，我只是觉得……”
沈霄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
“如果有机会重来的话，祝他们的人生在平行时空里过得开开心心吧。”
沈霄清楚地知道，很多话不能在这里说出口，所以她转了口风，只送上祝福。
李雨深深地看沈霄一眼后，点头：
“是可以祝他们在其他时空里能开开心心。”
然后又走了五分钟左右，到达孙义的病房。
医护助理是传统的铁皮机器人，圆头圆脑圆身子的，让沈霄倍感亲切。
“病人刚醒，心脏状态欠佳，请勿在病房大声喧哗和刺激病人情绪。”
“好，谢谢。”
沈霄道谢后和李雨进门。
“你们来了！”
刚进门就听到孙义开心的招呼声。
进门前沈霄心里的那点紧张和回想起当时自己痛苦流涕的社死感顿时消失。
“是啊，你竟然都醒了。”
沈霄心底对这个世界优秀的医疗技术啧啧称奇，在非无菌环境下的术后恢复竟然能做这么好，实在太牛了。
“对，其实是疼醒的，不过医生说是因为当时处理及时，复原液作用发挥良好，所以才能醒这么快。”
“那可真是太好了！”
沈霄现在超级开心。
“没想到咱们的情景喜剧也是一语成箴，老沈你果然成了我的再生父母。”
孙义虽然身体虚弱，但情绪一点也不低落，十分感激沈霄。
沈霄：“嗐，不能白占你便宜，你现在这个状态，看来过几天就能完全好了。”
孙义：“对，医生说换机械心脏会好的更快，但我拒绝了。我还是更爱原装。”
尽管沈霄对这个世界的科技发达情况早有准备，但听到置换机械心脏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
她没敢问孙义为什么不喜欢机械心脏，只记着准备找郭嘉询问或自己去网络查询，于是表示理解的说：
“对，原装肯定更舒服一些。”
孙义点点头，继续说：
“就是可惜以后不能再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沈霄：“啊？”
孙义无奈的笑笑：“因为心脏无法承受安保员的工作强度啊。”
“哦，也是，也是。”
沈霄知道孙义的心脏损伤十分严重，但没想到以当前世界的水平也没法让它恢复如初。
“那你之后去干嘛？继承酒馆么？”
孙义愣了愣，点头：
“是，去继承酒馆，到时候你来酒馆，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行，绝对不辜负你的孝敬！”
“……可是，”孙义有些犹豫，“可是医生说我异能等级这次提升了，这也是我能撑到你帮我手术的原因。”
“如果我换了机械心脏，我就能更好地胜任安保员的工作。”
孙义抬眼看着沈霄，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沈霄没想到今天她全职知心大姐，所以反应了几秒后问：
“那你想继续么？”
孙义纠结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李雨。
“别问我，你好好问她。”
李雨百无聊赖的靠坐在沙发上，拒绝了孙义。
孙义这才开口：
“当然不想，其实王辉那次就已经很不想了，这次柳玉的生活离我更近，所以如果不是你和队长，我那会儿根本不可能从深眠领域里醒来。”
“那就去继承酒馆，到时候你用你的异能调酒，那不营销噱头就有了？”
沈霄无所谓的态度一下子安慰到了孙义。
所有人都说安保员这个工作好，所以孙义一直很努力的在为进入诚信安保部做准备，尤其孙义本身觉醒了异能，更是觉得自己十拿九稳地会被录取，并真正适合这份工作。
等到真被如愿招录时全家理所应当的开心，甚至一直关系淡薄的邻居也在碰到时表示祝贺。
可是当真正开始工作时，孙义才明白，自己根本不适合这份世俗认可的好工作。
但家人和周遭的人际圈子，都因为他被录取而对他的优秀赞不绝口，这迫使他只能尽可能地忽略自己的内心需求，硬着头皮继续工作。
直到进入柳玉的深眠领域，他在那种被欺凌和被压榨的黑暗中抱头鼠窜时，他真的十分后悔自己的选择，甚至有些怨恨一直支持自己的父母。
在污染区里，看着见尖刀落下时，他发誓，如果他能活着出去，就要勇敢的和父母摊牌，辞掉这份工作。
现在，他不仅好好活下来，还拿到了转正的资格和拥有了更高等级的异能，他却有些犹豫，开始唾弃自己的一点怯懦和退缩。
可是沈霄自如的回应让他清醒——自己的选择不仅有父母的过度期望，更是自己本身的虚荣心作祟。
“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么？”
“当然了！”沈霄笑着说，“怎么不是朋友呢？”
之后孙义和沈霄胡说八道十来分钟后，医护助理来催促沈霄李雨离开。
“诶，我等会儿也得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跟他们撒谎说我在照看队友离不开呢。”
沈霄摇头晃脑：“合适的，吾儿也算成长为一个贴心的大孝子了。”
孙义憋屈地咬牙切齿：“多亏母亲教导！”
等沈霄走出去后，李雨停在门口，转头对孙义说：
“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孙义愣住。
“所以没必要唾弃自己的退缩。”
孙义红着眼睛笑道：“谢了，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