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随手拔起了一根杂草，却不曾想它早已根深蒂固
“大家好！我叫艾达·兰特，大家平时叫我兰特就好！”兰特有些僵硬地介绍自己，包括自己的出身、主要经历、来地平线希望的初心和目的——当然，不包括寻找自己的父母。
当他完成自我介绍时，他身后的大屏幕赫然展示了他的信息——比刚刚他的自我介绍，甚至是报名时填写的资料更加完整而详细。
见多识广的兰特，也被这场面惊得毛骨悚然，目瞪口呆——如果他有所隐瞒或欺骗，结果又会是怎样？我不曾公开的信息，组织怎么会知道？在这个组织的所有人都没有隐私吗？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着吗？任劳任怨直至最后一刻吗？
兰特在拓荒部第一天的工作就在这样百感交集的气氛中开始了——拓荒部工作也同样不容易，需要有十分充足且广泛的知识储备，数学、地理、历史、物理、化学甚至生物等方面。
这就需要成员们博学多识，否则如果在火星上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都无从下手，更别提去“拓荒”。
但这些工作也并非独立存在，它与其他部门也有严丝合缝的联系。
例如：勘测部为其收集情报和样本供其研究，资源部需要等待拓荒部对某种资源研究完毕才可进行分配，再而交托给穿梭部进行运输。
可以说，拓荒部的工作是地平线希望运营得井然有序的必要环节。
……
“别套近乎，不熟。”
“都是队长和队员的关系了，外加吃了顿饭，用不着这么冷漠无情吧？”
此刻是7月30日，翼鹏飞和阮静姝因加入地平线希望而来到月球的第二天，没想到就整出了这般幺蛾子。
翼鹏飞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和阮静姝是因为什么而被抓到审讯室来的。但阮静姝，或许对原因心知肚明——她已经紧张到脸色泛白了。
“二位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想询问一些不能再简单的问题了。以及，我要因占用你们的休息时间而道个歉，现在还是你们的适应阶段吧？”为缓解这冰冷的气氛，坐在三人面前的审判长白恩铭亲切地说道。
此外，他还打算唠嗑家常，“据我所知，二位昨晚才抵达火星，按道理最快也得过几天才认识自己的其他队友和队长，怎你们这么快就认识了。”
“说来也巧，我回寝的路上被伍队长撞到，行李散落一地，因而暴跳如雷的我大打出手了起来。”翼鹏飞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故事。
“结果我们俩的手表‘嘀’的一声，有了感应，才知道这小子是我的队员。”伍义言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颇有男精英青年的气质，“他邀请我，晚些到他寝室喝喝酒并道个歉，我没推辞，但半途接到了白长官的命令。”
“那么，白长官，请问您的问题是什么呢？”阿姝长痛不如短痛，以期速战速决。
“还是那句话，并非什么严重的问题，否则就轮不到我来办事了。”白恩铭语气柔和地说着，头上的白炽灯却照出来他那冷冰冰的神情，“阮静姝女士，请问你在昨天的航班途中，是否曾离开座位，四处游荡过呢？”
“是。”阿姝故作镇定。
“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举报，在飞船中的一份机密文件失窃，而在监控中我们查到了鬼鬼祟祟的你，还‘借走’了一本书，相比你也是知道图书馆早已是相通的了，你在火星任何一所图书馆皆可还书。那么，请问你是否……”
“都什么年代了，机密文件还是纸质的？还放在了不安全的地方？”翼鹏飞尝试为阿姝开脱。
其实，在当今时代，从机密性角度来看，纸质版文件反而是更安全的信息储存方式——互联网虽不会有磨损、几乎永久的保质期、恢复力强而不担心被破坏且安全性极高。
但——仍不排除低概率的入侵事件（伏笔）。
随着信息时代高歌猛进地发展，返璞归真现象越来越普遍。
在某种意义上，“逃避电子产品”才是机密性最强的信息传递方式，为再增强安全性，在信息传递过程还需“加密”——一份哪怕简短的文件，都需要分批次运输或传递。
甚至会有按货物的编号、刻意破坏物品或暗藏首字母以达到暗示信息的目的，可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防不胜防。
例如：二人对话时，a将信息暗示于b，会按顺序重读书名和人名，b将对应的首字母组合起来，便得到了信息——储存在人脑，比储存在电脑里安全。
“请你冷静，我要问的是阮女士是否有什么线索。”白恩铭转头盯着阿姝，“嗯？有吗？”
机密文件？书中飘落的那些纸张吗？只半天的时间就查到头上了吗？我的下场会是什么？阿姝脑中模拟了无数种可能的情况，无一例外是乐观的。
坦白？还是欺骗？当今科技如此先进，她自认为没有如此高明的骗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
“您的描述完全符实，书是一位热情的中年男人帮我找和借的，那本我还没看完。”阿姝严肃认真地说着，“请允许我补充一些不一定相关的事，那位中年男人肆无忌惮地抽烟，已然影响了图书馆的秩序，图书管理员和烟雾报警器却无动于衷。”
“真是个热心肠的小姑娘，我会将情况汇报给穿梭部的。好了，对你的提问环节结束了，那么——”白恩铭皮笑肉不笑地面向翼鹏飞，“这位冲动的小伙子，你在昨日的航班上，和另一位男青年相谈甚欢，请问你们知道彼此的关键信息吗？”
“不知道。”翼鹏飞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是指艾达·兰特吗？我们只是有着一面之缘的一般朋友罢了。”
“长官，请您相信他，他的心灵简直过于干净，就像被强力去污剂清洗过一样，您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阿姝挖苦翼鹏飞的同时，也在尝试让所有矛头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哈哈！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谢谢你们的配合。”
……
兰特此刻坐在庞大的图书馆中看书学习，这便是他身为拓荒部底层人员的基本工作。
是的，即使是兰特也还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来接应拓荒部的工作，毕竟刚刚的新成员测试他就已经不合格了，并且是为数不多不合格的成员。
兰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才华”在地平线希望这样的组织里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毫无用武之地。
这项“工作”于他而言并不算枯燥乏味，但也绝对称不上是有趣，用“充实”来形容更为合适。
而此刻的他也正在利用休息时间的间隙用手表尝试着于阿姝和翼鹏飞通讯，毫无疑问，依然是铩羽而归，尽管他猜到结局大概率也只能是这样——这是拓荒部对于不合格成员的惩罚，三次测试不通过，则注销地平线希望组织成员身份，并被遣送回去。
硕大的图书馆，也没有一个地方能给兰特一个安宁寂静的环境来进行深度地思考，因而他就只能坐在这不大的桌子前发呆，用在脑海中旅行的方式试图逃离现实——尽管这可能是“黑色旅游”。
没多久，一阵钻心的刺痛感从手腕处传来——这亦是惩罚，直到成功通过测试或被劝退之前，工作时间内都必须携带项圈，以保持学习状态。
一旦大脑活跃度下降至一定程度，便会如刚才的兰特一般。
这一刻，兰特思乡和思友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强烈——“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他何尝不是无依无靠呢？
更何况他在火星目前就只有阿姝和翼鹏飞两个朋友，并不像他们还有林亚莱、方琳伊和季绯语那样的好朋友，孤独感充斥着兰特的胸腔和脑海，让他喘不过气来。
现在，唯一还在让他坚持走下去的只有两件事——找寻自己的父母，与阿姝和翼鹏飞重逢。
不到几天，兰特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外人看来是地狱式训练的惩罚，他却很快适应并游刃有余了。
还收获了另一个支撑他行走的人。
……
8月14日，距离兰特登陆火星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以来一直重复着每天只重复着学习、吃饭和休息三件事——他既想“重蹈覆辙”，又不想重蹈覆辙。
拓荒部每周都会为未正式正式上岗人员统一安排一次测验，下一次测验即将到来，显而易见——兰特上周测验仍然是与成功失之交臂，由此可见拓荒部的上岗测验之难和人员技术要求之高。
尽管是最后一次机会，兰特也能很好地调整自己的心态——他只想马上成功！
兰特如若真的被劝退，今后还想加入地平线的话，就只能以渺茫的希望尝试申请拓荒部以为的部门了。
这座紧邻拓荒部图书馆的建筑宛如一座大教堂——端庄优雅而且神圣不可侵犯，典型的中世纪西欧建筑风格，琳琅满目的细节让人目不暇接。
然而现在，这里的人们似乎并没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这些人类的智慧结晶——这里面的景象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议论声纷纷扰扰，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也许是因为工作紧急而小跑经过的人。
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空手，或多或少带着些资料、书籍或是文件，其氛围给人一种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什么项目、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感觉。
答案揭晓——这里是拓荒部的综合办公大楼，活动着的每一个人基本上都是拓荒部的成员或预备成员。
在平日，这里只会在一周一度的检测有人头攒动，不会像现在一样人声鼎沸。
但今天是拓荒部预选人员测验和准备22世纪庆典重叠的的日子。
所以今天，兰特现在如临大敌般在考场外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即将降临的测验，嘴中念念有词、喃喃自语地说着琐碎的语句——他尽力地在脑海中模拟肃穆严格的面试现场，以最大限度地避免自己临场发挥变得机械化和公式化。
尽管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更佳的办法可以缓解压力——与旁人聊聊家常，让自己进入气定神闲的状态来稳定自己的语言组织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实不相瞒，兰特上一次就是因为面试的回答太过死板，仿佛一个学生不加理解地套用公式解题，哪怕他的笔试十分出色。
其实兰特的面试表现也是精彩绝伦的，并没有过分的机械化和公式化，只是拓荒部的要求太高，再加上同一批的人员更胜一筹，所以才铩羽而归。
是的，面试的时候对答如流还不够，要尽全力做到像聊家常一样放松和顺其自然。
谢天谢地，兰特顺利通过了测验——他成为了拓荒部的成员之一，尽管目前只是基层人员。
兰特如释重负地走出了考场，疲惫得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攸关的战争。
还没等他休整一会儿，一名工作人员就急匆匆地拽着他走。
“你就叫艾达·兰特对吧？我来带你去做新人认证和授权吧，这项苦差事儿本来是我老师来带你做，马上他也要成为你的老师了。可惜他目前抓住了我的一个小小的把柄，只能由我来完成了。”一位和兰特年龄相仿的女青年一把抓住兰特的手腕，像拖拽小推车一般拉着兰特边走边说道。
兰特稳住身子，甩开那只抓住自己的手，开始上下打量面前这位女青年——着一席没有一丝玩笑色彩的女性正装，由肤色可以判断是黄种人，质朴的脸庞，面容朴素却由内而外浸透着美，兰特顿时透彻地明白了“骨子里的美”是什么意思。
上文称其为“女青年”实在略有冒犯，这位女孩儿除了年龄、责任和担当上符合青年之外，其他方面有不少更甚于少女——誓如动人的气质和优雅的举止。
“怎么，你不是没力气走路了吗？你那个小眼神往哪儿看呢？！快跟我走，速战速决，忙完了我好回去追剧！”那名女青年感觉自己似乎受到了精神上的猥亵。
“不不不！小姐，您误会了！”兰特半晌才意识到女孩儿在催促自己。
“你最好用实际行动而不是噱头来证明是我误会你了。”
“那么——这位小姐您好，我的名字是艾达·兰特，如若方便的话，可否告诉我你的芳名呢？”
“你是在问名字对吧？我并不是完全的中国人，所以并不太理解这些，平时跟我说话直白一点就好。我叫贺丝乐·拉汶，方便起见，你叫我拉汶便是。”
“‘拉汶’是你的姓氏吧？好的，拉汶小姐，看样子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吧？得先把我的事情忙完了才对，我们走吧！”
“别急，还有点儿时间，我们先把联系方式加上吧，反正今后即使不是同学也是同事了。”两人拿起手表简单操作过后，贺丝乐便继续领着兰特去往办公室。
“请问我可以直呼你为‘贺丝乐’吗？因为我个人觉得，说出一个人的名字时，只叫名字而不叫姓会显得比较亲切一些！
我有一个朋友名为翼鹏飞，我们相处一段时间后我便叫他‘鹏飞’了——我喜欢这么做，因为我觉得每每这样，我与那个人的距离就拉近了一点儿！当然，如果你介意的话，我马上住嘴！”
“随你的便吧！不过平时只有我爸爸才会叫我贺丝乐，你可得想清楚了！”贺丝乐的这句话似乎有弦外之音。
兰特心领神会，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一路上的思考也并未探究出个所以然，准确来说是可能性太多，他无法探寻出真相。
他只是觉得——这短短一段与她随行的路程十分开心，自来到火星后是第二次体验，第一次则是在飞船上与翼鹏飞相遇并相识。
好景不长，这段短到让兰特尚未意识到它短的旅程马上就要结束了，“前面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走吧！马上你就是拓荒部的新成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