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异兽之吼
是夜,入睡不久,格雷又开始做一些五彩斑斓的梦,然后就醒了。
他是被一阵牙的剧痛疼醒的。
这会儿,他似乎感觉到那颗槽牙里有个什么东西在猛烈的撞击着牙齿里面的壁,疼得让他抓狂。
醒来后的格雷再也睡不着。
从床上爬起,格雷开门走出房外。
此时刮起了大风,只听到惊涛拍岸发出的剧烈声响。
天空中,已经看不到哪怕一颗星星。
空气有些潮湿,似乎有要下雨的迹象。
来到屋后,格雷站在一块岩石上,面朝大海。海面上雾气腾腾,视野里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到。
疼痛感丝毫不减,格雷心烦意乱,干脆张嘴猛吸了一口海风。
本以为那颗疼牙遇到冷风会愈加疼痛,哪知道这口咸涩的冷风灌进嘴里,那种疼痛感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格雷有点不敢置信,用舌头顶了顶那颗槽牙,却发现一点痛感都没有,格雷又小心翼翼用下牙床的槽牙去碰击它,依旧如此。
很奇怪,一瞬间那颗牙竟然好了。
格雷如释重负,心中喜滋滋的。
空气中有细细的雨丝打在脸上,清凉而惬意。
果真下雨了。
格雷也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但他推测夜未深,这是因为他看到南边五六百米开外的地方,依然还有灯光,那是满月酒馆挂在外面的灯笼发出的。
作为孤烟城鲜有的休闲娱乐场所,满月酒馆打烊通常都在子夜以后。
细雨如织。格雷迈开脚步准备回房继续睡觉,这时,耳里传来绵长的钟声。
钟声低沉,穿透力极强,在这个寂寥的夜晚宛如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这是孤烟书院用来计时的钟声,孤烟城并非皇城,没有专门为皇家报时服务的奉更令衙署,但报时关乎民生,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而孤烟城作为一座人口中等规模的城市,这项服务必不可少,故而孤烟城的统治者便把这项功能委托给了孤烟书院。
孤烟书院是孤烟城唯一的书院,城里小到咿呀学语的孩童的启蒙教育,大到豆蔻年华的才俊的专才培养,皆在它的施教范围,不过学费也是不菲,一般的穷苦人家也只能望而却步。
孤烟书院建有有专门的钟塔,里面有一台大型的水钟,它是利用滴水来计时的仪器,每到整点时,会有专人敲钟报时。
钟声一共响了二十四下,预示着天色已进入子夜时分。
格雷在进屋之前特地来到马厩,看了一眼他的惊雷。
熟悉的脚步声惊动了惊雷,黑暗中惊雷用嘴拱了拱他的脸,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格雷放心了,抬脚走出马棚,正要进屋,忽然一股巨大的摄人心魄的啸叫响彻他的耳畔。
“——吼!”
格雷一惊,赶紧看向黑漆漆的海面。
啸叫声正是从海面上传来的,感觉很近,又感觉很远,声音丰满而粗犷,隐约带着一丝凄婉,像是一种从未听过的猛兽的嚎叫。
格雷一下子呆住了。
刹在这时,只听到惊雷一声嘶鸣,在马棚里弄出了很大的声响,格雷冲进马棚,正见惊雷狂燥的四处冲撞,显得极不安分。
格雷赶紧轻抚它的脑袋,惊雷这才稍稍安静了下来。
安抚好惊雷,格雷迫不及待走出马棚。
这种类似于兽叫的声音还在继续,在这样的夜晚,竟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仿佛就在一瞬间,门前大街两侧的房子里,所有的灯全亮了,睡意惺忪的人们纷纷涌到街上,有人在高喊:“见鬼,是什么声音?”
很快,有人发现这声音来自于海上,于是,人们又向格雷这一侧临海的街面涌来。
格雷的家在一块平整的山岩上面,视野最为开阔,不少人向格雷家跑来。
最先赶来的是桃柳一家,一家三口都披着上衣,趿拉着鞋,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惊恐。
接着,是左邻右舍的乡亲接踵而至,他们叽叽喳喳嚷开了。
“这吼声好怕人,我的头皮都发麻……”
“难道是一种怪兽?”
“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今天也是头一次听到……”
桃柳的父亲桃壶是一位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他是一位地道的渔民,当初格雷出海就是搭乘他的渔船。他已看到了站在门前的格雷,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孩子,你也是被这声音吵醒的吧?”
“伯父。”格雷先是主动问好,随后答道,“牙疼睡不着,就来外面透透气,刚才敲钟的时候,这怪声就响起了,伯父,这是什么声音?怪瘆人的。”
“没错,一定是一种怪兽!一种生在海里的怪兽!”桃壶语气坚定,“起初,我以为是鲸鱼的吼声,不过那声音我听过,远没有这声音可怕!”
吼叫声有了短暂的停顿,不过旋即又出现了,片刻后开始时断时续,声音也小了不少,像是它正在渐渐远去。
半炷香的功夫后,声音远遁,眼前的这片海面上终于归于平静。
人们依旧心有余悸,但已不似最先那般激动,她们还在街边议论纷纷不舍离去。
桃柳走近格雷,露出笑嘻嘻的模样:“格雷哥哥,你的牙还疼吗?去看过医生吗?”
“去医馆看过了,喝了汤药,现在已经不疼了,大概是汤药起了药效。”
桃壶似在想着另外一件事,这时插话进来:“孩子,兵部给孤烟城的那些信,你说会不会不止今天这一批?”
格雷知道他还是担心儿子桃木,想起那封寄给他家的信如今还躺在家里的抽屉里,格雷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或许已经全部寄出了吧,我……我应该能够确定。”格雷已经不敢正视桃壶和他妻子殷切的目光,慌忙找了个理由搪塞,“伯父,阿姨,我困了,这就回房睡觉。”
“孩子,要是害怕了睡不着,就来我家吧,桃木的床我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桃壶夫人不忘叮嘱一句。
人群逐渐散去,街面又平静下来。
回到屋里的格雷却一时半会平静不了,他思绪纷扰。
首先是这突然出现的兽吼声,依旧让他心里慌慌的,就算到现在,那声音还在他的耳朵里反复回响,挥之不去,其次就是寄给桃家的那封信也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十分害怕他的那位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已与他阴阳两隔。
思来想去,格雷决定拆开信。
他找来一把小刀,小心翼翼挑开信封的封舌。
照例,是一张薄薄的信纸。格雷的心跳的厉害,凑在灯光下迫不及待看去。
这一看,格雷如释重负,但随后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这封信只是告诉了桃壶家一个事实,桃木在那次战斗中,并没有死,但负伤被大戎国的军队俘虏了。
好死不如赖活,既然桃木没死,他的父母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打击。
想起好友还活着,格雷一下子振奋起来,当即决定去满月酒馆喝一杯庆祝一下。
何况他的牙不疼了,更何况明后两天,是他照例的休息日。
出了门,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不下了,格雷径直沿着大街向南走,满月酒馆离他家不远,只有半里多路,在另一处临海的山崖上面。
那里的山崖是孤烟城海岸线上最高的山崖,站在满月酒馆门前,几乎可以一览整座小城的全貌。
越接近酒馆,街面的地势越高,街两面照样有几排石头房子,不过好多房子已被原主人租住出去,如今,这些租客都是一些长相还说得过去的年轻女子,她们是孤烟城人尽皆知的妓女,讨着一份用劳动换来的辛苦钱。
夜尽管深了,依旧有人站街,看到从远处灯影里走来的格雷,一名女子快速迎了上来。
只是一照面,女子大失所望,格雷这张脸不算陌生,在以往的每次招徕生意的过程中,都有被对方毅然拒绝的经历。
而且她们也知道,对方有一份公差,是孤烟城有着较高薪水的邮差,名字叫格雷。
正因为对方不差钱,这名女子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试图来抓格雷的手。
“小帅哥,今晚姐带你浪,包你满意!”
格雷脸一红,一甩手躲过对方的一捉,拔腿跑动起来。
女子忽然玩性大起,索性撒腿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的声音在格雷身后传来:“小哥哥,别跑呀,姐姐又不会吃了你,嘎嘎……就让姐姐教教你呗,嘎嘎嘎……”
她们日子虽然苦了点,但也有欢乐的时候。
街两边观望的女子们纷纷哄笑,这个时候,她们快乐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