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满城风雨
生活，往往会让你意想不到，措手不及。
进了车站，买了票，上了回家的车。
在镇上下了车，柴华慢悠悠地往家走，离村子大约还有两公里。
倏尔，从路旁的玉米地里钻出来一个人，吓得柴华栽了一个大跟斗。
柴华仔细看，原来是刘敏。
他立刻爬起来，生气地说：咋个了？遇上鬼了？吓得我一大跳。
刘敏含情脉脉地看着，泪水情不自禁地从眼角喷了出来。
柴华忙问：咋个了？
刘敏只顾掉眼泪，没有答话。
中午，太阳很烈。
刘敏的白衬衫被汗水浸透了。
柴华问她，她不但没说话，而且泪水越来越多，像春雨一样，滴答滴答往下掉。
柴华忙上前去帮她拭泪水。
她用手扒开他的手，朝着他吼：柴华，你这哈儿！老子把你看清楚了！你就个忘恩负义的人。我诚心诚意对你，你却背着我和刘娟去县城开房睡觉——从小到大，我一直喜欢你，你没毛衣穿，我亲手给你织，哪怕织到深更半夜，我不嫌累，想到天冷，怕冻着你。你没鞋，我舍不得在食堂打肉吃，节约给你买鞋。你上大学，没学费，我把压岁钱给了你。你爹住院，我偷我爹的钱，给你爹治病。你忘记了？你是个瞎子呀？
柴华无话可说，不晓得说啥。
他自己清楚，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他后悔，昨天不应该喝那酒，后悔不该听刘娟的，去县城办砍伐证，办木材加工厂。
柴华的沉默，刘敏更伤心，蹲在地上抱着头汪汪地哭泣。
他怀疑，柴华爱刘娟，不爱她。
两人可能马上要进入洞房了。
她没机会了。
她瞬间失去了方向，曾经，好好的一段爱情摆在自己面前，遭她爹，刘长贵三番五次地阻挠，活生生地撕裂了，遭他翻江倒海地唾液淹没了，遭一群婆娘的流言蜚语吞噬了。
当自己竭尽全力想争取时，那个男人不再属于自己，心早被人偷走了。
刘敏猛然站了起来，拽住柴华的衣袖，猛烈地晃动他的身体，最后，她泣不成声。
柴华抱着她，噙着眼泪说：对不起！昨晚我喝醉了。我承认，我们睡在一起了。你如果听我解释，我愿意说明原因；如果你不想听，那就算了——其实，我一直喜欢你，爱你。无论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都爱着你。可是，昨天刘娟帮我去办砍伐证，办营业执照，陪着工商局的人喝了两杯酒，我醉了。今天早晨醒来，发现刘娟躺在我身边。我现在说这些，你可能认为我在编故事。但是，我不得不说，因为我爱你，我怕丢去你。如果，我不说，我怕后梅。
刘敏努力推开他的手，气急败坏地吼：不说了！我祝你们幸福！
然后，她转身跑了。
柴华看着她湿透了的衬衣，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刹那间，感觉自己和她非常地渺小。
他晓得，他不能撒谎，更不能伤害她。
刘敏遭柴华这般打击，柴华清楚，她不会喜欢自己了，更不可能爱自己了。
柴华回到家，王梅和柴静坐在院子各自拿了一把老蒲扇一晃一晃的纳凉。
她们看见柴华进院子，不约而同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王梅跑过去，一把拽着他的手，小声说：回来了！
柴华说：回来了。
王梅拽着他的手，进了厨房，然后挪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轻言细语地问：娃，你昨天和刘娟去县城办砍伐证，咋个现在才回来？村里的人都晓得你和刘娟在城里住。一些婆娘说，你喜欢刘娟，说你们是去县城办结婚证。如果刘敏晓得了，咋个办？我晓得，你喜欢刘敏，我巴不得你娶刘敏。
柴华无可奈何地说：妈，你莫说了。我和刘敏的事，以后你莫提了。
王梅急眼了，说：咋个了？你昨天和刘娟去县城到底咋个了？
柴华说：我和刘娟没啥事，她只是帮我去县城林业局办砍伐证。
王梅说：一些婆娘说，你和刘娟去县城办结婚证，而且晚上两个人还开房睡觉。
柴华愤怒地说：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和刘娟结婚的，我把她当成好朋友！
柴华说完，觉得胸口塞得慌，现在有两个姑娘喜欢自己。
刘敏不嫁给自己，又不娶刘娟，打一辈子光棍呀？
他想，既然不娶刘敏，那么也就不娶刘娟，打一辈子光棍有啥不好的。
王梅从柴华的脸上觉察到，他和刘娟肯定闹翻了。
柴华耷拉着脸，问：妈，我想睡觉，你和姐莫打扰我。
柴华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原本困得慌，但是脑子里总是浮现刘娟和刘敏的影子。
他身心疲惫，身体像压了几百吨的物体，喘不过气。
遇上这样的事，任何一个男人都觉得累。
柴老二听见王梅和柴华说话，问：王梅，柴华咋个了？
王梅忙跑进屋去，说：没啥。你养你的伤。
柴老二说：刘娟咋个了？
王梅说：我也不晓得，柴华和刘娟刘敏咋个了。
天暗下来，柴华还没起来。
王梅和柴静吃饭没叫他，由他睡过够，冷静一会儿。
她们希望柴华冷静一下，赶快作出决定，要么娶刘敏，要么娶刘娟，莫要让村子里的婆娘说闲话，自己耳朵受罪。
王梅正在喂猪，柴静正在洗碗，刘长贵来了，看样子喝了酒，醉醺醺的。
他走到大门边，抬起脚，狠狠地踢门，只听到大门“咣”的一声倒了。
他歪歪斜斜地走了进来，看见柴老二坐在屋檐下，指着柴老二骂：柴老二，老子今天来告诉你。你柴华伤了我刘敏的心，老子要你在大山村待不下去。莫以为你娃娃是个大学生，不把老子一家人当人看，想耍我女儿，就耍，想不耍了，就一脚踢了！你当老子刘长贵是啥子人了？
刘长贵边说，边取院墙上的石头砸柴老二。
王梅在猪圈边，吓得一身冷汗，忙放下潲桶，跑来拉柴老二。
柴老二也心慌，站了起来，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扒着板壁，往屋里走。
由于走得快，柴老二的腿扭着了，唉呀！叫唤了一声。
柴华听到刘长贵发疯，从房间里跑出来，冲着刘长贵骂：刘长贵！你发啥子羊癫疯！我和刘敏的事，你没有权利干涉！
刘长贵吼：她是我姑娘 ，我是她爹。你侮辱她，当爹的有责任保护她。如果自己的姑娘遭人侮辱，当爹的保护不了，那叫啥子爹？老子跟你娃儿说，莫嚣张！我刘长贵，要你站着，你就莫想坐着！
柴华听柴老二哎哟哎哟地叫得厉害，一气之下，钻进屋，提了一根扁担跑了出来，追着刘长贵打。
刘长贵见着柴华拿着扁担追来，吓得屁股尿流，酒也醒了，急忙往外跑，嘴里不停地喊救命。
柴华追到巷子里，发现刘长贵没见了踪影。
他一边寻找刘长贵，一边琢磨这事，肯定是刘敏给刘长贵说了他和刘娟去县城开房睡觉的事。
柴华提着扁担追到刘长贵家。
刘敏正坐在院子里，呆滞地盯着院子里的一棵李子树发呆。
他冲进院子，眼睛环视一周，没见着刘长贵，气汹汹地问刘敏：你爹呢？
刘敏遭他一吓唬，脸色铁青，眼睛一愣一愣的。
柴华没看见刘长贵，走到刘敏跟前，一把拽着刘敏的手，往村子外的小河边跑。
刘敏吓得不敢吱声，一路跟着柴华，也不知柴华要做啥子。
柴华拽着刘敏的手，跑到小河边的沙滩上，回头看后面没人，抱着刘敏哭了起。
刘敏听柴华哭泣，含着泪水安慰他：柴华，咋个了？
柴华控制不住，抱着哭得伤心，最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刘敏跟着哭了起来。
哭了好久，仿佛吵醒了月亮，吵醒了星星，也吵醒了小河里的鱼儿。
月亮的抚摸着他们，星星的关心着他们，鱼儿悄悄地安慰他们。
两人渐渐地平静下来，躺在沙滩上，各自枕着头，眼睛盯着月亮，盯着星星，倾听着鱼儿呼吸，默默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