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碗水都端平
琅玉心如死灰，心道：没想到这五皇子竟然是如此狡诈心狠之人。
抢了她的鹿不说，现在居然还要把罪责怪到她头上。
宴席上的众人在五皇子口中听到了镇西大将军幺女的名号，瞬间交头接耳地轻声议论起来。
“琅玉？是最近京城里人人都在传的那个，大闹京中诗会的琅三娘吗？”
“恐怕就是她！琅将军就一个女儿，不是她还能有谁？”
“一个女子怎么会来狩猎比赛？！”
“你没听说她爱慕顾太尉之子吗？恐怕是来问陛下求一道圣旨赐婚的吧？”
……
仅是几秒钟的时间，琅玉已经在周围听到了无数句闲话。
“大胆琅玉，你可知罪？”大梁帝突然找到了琅玉的位置，朝她厉喝道。
琅玉闻言身形一颤，她抬头对上大梁帝的视线，试图从中读出些什么，但大梁帝的眼神深邃而威严，没有给她任何揣摩的机会。
“臣女知罪。”琅玉快步走到大梁帝面前跪下，说道： “陛下，臣女斗胆代替兄长参加狩猎比赛，臣女知罪。”
“呵！朕哪管你代替谁参赛？！” 大梁帝的声音严厉而果决，“朕问的是你为何要将神鹿杀了！”
琅玉咬了咬下唇，心道：大梁帝好一个混淆视听，明摆着偏心五皇子，居然想要让她来担这个罪责。
还真是虎子必有狼父！
她紧握拳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你有何要狡辩？”
“臣女杀这鹿……另有原因。”琅玉的眼神坚定不移，“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太后在世时常梦到一只五彩神鹿，十月怀胎生下陛下，陛下于母胎中浴血而生，此乃吉兆！”
大梁帝闻言居高临下地看着琅玉，神色复杂。
琅玉继续说：“而如今天下三分，大梁鼎盛，皆是陛下之功劳。臣女前些日子同样梦到一头五彩神鹿，神鹿对我说它愿以身殉道，助大梁统一三国大业，愿陛下万古长存！”
此话一出，校场之上没人再敢说话，无数双眼睛都聚焦在琅玉身上。
琅玉见状，心知自己的话起了成效。
五皇子直勾勾地盯着琅玉，浓眉一挑，仿佛对她生出了一丝兴趣。
而同样跪在殿前的太子和卫皇后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太子言辞犀利道：“天下大事若是都靠这托梦之言，那大梁就不用起兵抗敌了！等神鹿托梦，等敌人自己完蛋得了！”
琅玉一怔。
太子所说确实是忠言，可也十分逆耳。
此间，他把琅玉骂了一通，也顺带把自己爹也骂了一通。
世人都知道——大梁帝是靠着“神鹿托梦”才登上皇位的，太子说这是妖言惑众，等同于骂大梁帝德不配位……
果不其然，大梁帝震怒道：“太子，你说这话是何意！”
战火忽然引燃到太子身上，琅玉顿时松了一口气。
“陛下，此乃太子无心之言，臣妾替他赔罪！”卫皇后重重跪倒在地。
太子见状，心有不甘，“母后！我有何罪？为何要——”
“陛下。”琅玉连忙打断太子，说道：“臣女也相信太子是无心之言。臣女再次斗胆请诸位听个故事。”
“古史有云：常胜将军赵云在他长辞于世的头一天晚上，诸葛丞相夜观天象，发现有将星陨落……丞相于梦中会见将军，听见将军对他说：丞相，子龙死不瞑目！以此来传递自己未能恢复汉家天下的无奈和不甘。”
琅玉巧言道：“将军托梦，犹如神鹿托梦，若托梦之言乃是忠言良语，就算逆耳一些，又何故怪罪呢？”
琅玉此话一出，卫皇后连忙看了过来，眼中皆是感激之色。
琅玉用一句话，将三碗水端平——大梁帝、五皇子、太子互不得罪。
见大梁帝的脸色稍有缓和后，琅玉继续胡编乱造道：“陛下，臣女此时忽然觉得前几日梦到的那头神鹿，长得颇像臣女的父亲，说不定就是父亲在给我托梦呢！”
半晌，大梁帝忽然大笑道：“哈哈哈——你倒是巧言令色！说了这么多，倒是把你父亲夸了一通！你刚才说……你是琅轩的女儿？”
琅玉听得大梁帝主动提及父亲，便扬声答道：“家父确实是镇西大将军——琅轩。”
“嗯。”大梁帝的目光在琅玉身上停留片刻后，扫了一眼太子和卫皇后，说道：“不亏是琅轩的女儿，有他当年的风范。”
琅玉闻言心中一喜，紧接着大胆问道：“陛下，不知道臣女献给您的这头神鹿，您可还喜欢？”
大梁帝眸光一转，“怎么？你这是想向朕邀功……”
“臣女不敢。”
皇帝是聪明人，方才他原本想把这次狩猎比赛的头筹判给五皇子，却没想到太子出来横插一脚，反倒是让琅玉邀了功。
如今，就算是他想偏心也不成了。
大梁帝不怒反笑道：“行，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朕今日就把头筹判给你。”
琅玉舒展眉头，恍然笑道：“谢谢陛下！”
“等一下，父皇！”
琅玉仰头看向说这话的人，心道：荣安郡主果然按耐不住了。
荣安郡主说道：“父皇，琅玉李代桃僵，她原本就没有参赛资格，这奖赏如何能落到她头上？”
“嗯。”大梁帝闻言沉吟片刻，转头看向琅玉，“你怎么说？”
大梁帝并未直接赞同荣安郡主的话，反而问琅玉有何话说，看来是想探探她到底有多大能耐。
琅玉毫不犹豫地说道：“古有谢道韫遇孙恩之乱，持刀杀贼；荀灌娘十三岁闯襄阳，搬救兵援父……女子持枪习武已不是稀罕事，刚才陛下也说‘哪管我代替谁参赛’，说明陛下不会怪罪臣女的，对吗？”
琅玉说完之后顿了顿，直勾勾地看向荣安郡主，说道：“而且臣女并非故意顶替身份参与比赛，实乃今日臣女随二哥前往猎场途中，被有心之人暗算，二哥因此受伤无法到场！”
大梁帝的视线在琅玉和荣安郡主之间来回穿梭，敏锐地察觉到琅玉话中所指之人就是荣安郡主。
他并未明说，却看在眼里。
“朕看过排名册子，你所猎野兽数目排名第三，再加上你猎杀神鹿有功——这个头筹，非你莫属！”大梁帝为了封住琅玉之口，于是将头筹判给了她。
琅玉闻言心中一喜，尚未扬于表面。
反观荣安郡主，正满脸不服地盯着琅玉。
与此同时，大梁帝缓步走回座位上坐下，神色平静道：“行了，你们也别跪着了，都起来吧。”
卫皇后闻言叩谢，遂拉着太子回了坐席。
荣安郡主原本还想再挑刺两句，却被一旁的顾贵妃狠狠剐了一眼，黑着脸闭上了嘴巴。
而琅玉却跪在原地不动。
大梁帝看着她挑了挑眉，“怎么？你还有所求？”
琅玉深吸一口气，回道：“臣女确实有所求——不知陛下可否将今日获得头筹的奖赏换成一个允诺？”
五皇子坐在席位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扫了一眼身侧的顾允文，看好戏似的说道：“允文，看来这琅三娘今日非要将你拿下了。”
顾允文面色不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涌动着一丝波澜。
“哈哈哈哈。”大梁帝朗声大笑，挥了挥衣袖道：“看来民间传闻果然是真的——你是不是要向朕求一道圣旨赐婚？”
琅玉听到大梁帝的最后一句话，顿时垮下脸来，“……”
原来她在京中诗会上的风流韵事已经传到大梁帝耳边了。
大梁帝只当是琅玉要求他赐婚，便随口答应道：“不过是一道圣旨，来人——拿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