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又是一场硬仗
校场上，各皇子臣子带着浩浩荡荡的狩猎队伍回到营地。
一张张华贵的四方桌上摆放着珍馐美酒，众人正在等待本次畋猎活动的最终环节——庆功宴。
当朝太尉顾相宜身着一套藏青色官袍，气宇轩昂地走上高台，他拿着一道圣旨，再次宣读着本次狩猎比赛的规则。
“请诸位皇子、臣子上交猎物后入宴落座，禁军卫将一一清点猎物并记录排名。与往年一样，稍后陛下将在排名优异者中选出头彩，给予嘉奖！”
顾太尉的话音刚落下，数十名禁军卫走到校场中央的空地上，击打着战鼓。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刚劲有力，雷鸣般的声音在山林中震动回响。
琅玉已经来不及去找琅石，她慌忙从衣角撕下一块布料掩住半张脸，蒙头入了宴席。
她将猎物递交到负责清点数目的禁军卫手中，那禁军卫提着重重的麻袋，扫了她一眼道：“这位公子看着瘦弱，却能猎得如此多的猎物，倒是很不容易。”
琅玉微微颔首，并未说话，害怕他从她的嗓音中听出异样。
琅玉转身欲走，那禁军卫却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她脚步一顿，缓缓转身，压低嗓音问道：“何事？”
禁卫军说道：“公子忘了交上铭牌。”
琅玉闻言松了口气，低头将腰间的铭牌递交到盘子里。
禁卫军看见铭牌上写着“琅石”二字，忽然激动道：“你是琅将军家的公子吗？！”
琅玉不解，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我随侍宫中之前，曾在琅将军手下征战，有幸得他照扶。”
那禁军卫仰起头，似是在回忆往事，“那时他还是左将军，如今将军已经官至二品。只可惜他督帅凉西二州，镇守边关已有三年有余了……”
琅玉没想到眼前的禁军卫竟然是父亲的拥戴者，心中不免感到一暖。
半晌，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是啊，他也是时候该回朝了。”
……
暮色降临，篝火点燃，所有参赛者皆已入席。
琅玉遮面垂首，庆幸自己的坐席不在特别明显的位置。
不过琅玉没想到的是，她刚落座就有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举着酒杯来寒暄，她一下子就认出这群人是平日里和琅石混迹在一起的纨绔子弟。
琅玉生怕被这群人认出来，被强行灌了几杯烈酒之后，便假装自己酒力不胜，趴在桌子上装睡。
正要合眼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上头的席位上有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琅玉抬眸望去，对上了一道凌厉而探究的目光。
是荣安郡主。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紫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裙摆飘逸，坐在高位处。
琅玉直视着荣安郡主挑衅般的目光，心知荣安郡主已经认出了她。
琅玉柳眉微蹙，心道：今夜恐怕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琅玉眼神一飘，发现荣安郡主身侧坐着一位高贵的美妇人。
这美妇人生得珠圆玉润，近四十的年纪却保养得如三十岁的模样。
这人便是顾贵妃——荣安郡主的养母。
琅玉曾打听过荣安郡主的身世，得知她的生母原是顾贵妃的陪嫁婢女，后来爬上了龙床怀上了龙种。
由于顾贵妃所生的五皇子有隐疾，所以她便想着将婢女的孩子留作后盾，不过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女婴，顾贵妃大失所望，一瓶毒酒赐死了婢女。
顾贵妃本想着把女婴丢入冷宫自生自灭，没想到半个月后发现那女婴不吃不喝却还活着，于是将这有福的孩子收作养女，封号荣安郡主。
话说回来，荣安郡主和顾允文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之间的亲眷身份却让他们无法避讳世俗的眼光。
这或许是荣安郡主在前世处处针对琅玉的原因之一，荣安郡主也爱慕着顾允文，她嫉妒琅玉能够自由地表达爱意，所以不断从中作梗、阻挠她嫁给顾允文。
好在这一世，琅玉已经不想再重蹈覆辙，她只想远离荣安郡主和顾允文。不想再卷入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中，也不想再成为他们之间的牺牲品。
这时，琅玉看见五皇子和顾允文一起回到了校场。
两人先是来到顾贵妃的桌前含蓄了一番，而后不知为何，那几人的视线又同时朝着琅玉看了过来。
琅玉心下一怔，随即低下头装出醉状。
还不能这么快就被他们揭穿……她还有正事要做。
未几，一个内侍太监朗声喊道：“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大梁帝和卫皇后一前一后从主营帐内走了出来，席间所有人齐齐起身，行跪拜礼。
“今日来到这宴席上的都是朕的皇子皇孙和最忠勇的臣子，大家不必拘束，都起来吧。”
“谢陛下——”
琅玉的身影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她径自起身抬首，遥遥望了一眼高座之上的那位天之骄子，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些不甘。
前世，大梁帝的一道圣旨害得她满门惨死。
她虽不知这道圣旨背后是受何人挑拨陷害，但大梁帝不分真伪就断定他父亲通敌叛国，斩首了她族中数百条人命……
琅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气，她不甘心……
可她却又知道仅靠自己的力量无法撼动皇权，现在唯有先保全家人性命，再暗中搜集证据，一步步查清前世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回到了座位。
这时，禁卫军们已经清点完所有猎物，并上交了一份写有狩猎排名的册子，至大梁帝手中。
大梁帝翻看着册子，半晌，他方才笑道：“不错！今年参与狩猎的皇子臣子们皆表现出众，朕一时之间竟选不出头彩。”
五皇子踏前一步，满脸自信地说道：“父皇，儿臣还猎得一头特别的野物，想要单独献上。”
随着他的话语，四名随行侍卫抬着一个四方架子走了进来。
只见架子上盖着一块红布。
“哦？”大梁帝突然来了兴趣，问道：“究竟是何物如此神秘？快掀开盖子让朕看看。”
琅玉此时刚好坐在五皇子斜后方的位置，她清楚地看到五皇子先是转头玩味地睨了她一眼，然后张扬地迈步向前，在所有人面前掀开了红布。
只见架子上是一头梅花鹿，烟褐色的毛发光滑如丝，在篝火下闪烁着美丽的光泽。一只独角从它的头顶伸出，直挺挺的，宛如王者之冠。
五皇子指着它说道：“此物乃是一头神鹿！”
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
众人瞪大了眼睛，心中充满了惊异和敬畏——当然，这其中有不少人知道大梁帝出生时的传闻。
大梁帝见状，骤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快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仔细端详着架子上的野物。
“竟是独角神鹿！此物你是在何处寻得？！”
“回父皇的话，儿臣于半山看见此鹿正在山泉边饮水，阳光透过丛林照耀在鹿角之上竟然焕发出五彩光斑……我见此鹿乃是祥瑞，便猎得此鹿，献给父皇！”
琅玉听完这话，暗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心道：五皇子编瞎话不打草稿的功夫，竟然比她还高深一筹。
大梁帝大喜，接连绕着独角梅花鹿踱步三圈，大笑道：“此乃祥瑞！朕宣布本次狩猎比赛的头筹是——”
“等一下——”一道男声打断了大梁帝的话。
一个穿着黑金蟒袍的男子匆匆跑了过来，指着架子上的野物说道：“父皇，五弟呈上一头死鹿，实乃大不敬。”
此话一出，大梁帝脸色大变。
紧接着卫皇后也铁青着脸，厉声斥责道：“太子，莫要胡言！”
太子丝毫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继续强调道：“独角梅花鹿世间少有，五弟为争虚名而徒增杀戮，实乃不孝。”
“放肆！”大梁帝看着太子厉喝一声。
卫皇后踏步上前，拉着太子跪了下来。
正要解释的时候，却被五皇子抢先一步。
只见五皇子俯首道：“父皇，儿臣知错。”
“儿臣原先并非想要将此鹿射死，只不过儿臣在狩猎时，另有一人冲出来射伤了此鹿的腿，导致儿臣射向鹿眼的箭，偏向了鹿的喉咙。”
五皇子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将矛头指向了琅玉。
琅玉闻言背后瞬间冒出了冷汗。
大梁帝看见梅花鹿的前腿上果然扎着一支有黄色标记的箭矢，怒道：“你说另有一人？那人是谁？！”
“此人便是镇西大将军府上的幺女——琅玉。”
五皇子目光如炬，转头紧盯着人群里的琅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