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卷土重来
这定波城的风雨起码已经吹过了百年,但在这最近的七八十年间,始终是与招氏告氏两个家族紧密相关的。
无论是那官家怎样的变换,要么是招氏的力挺,要么是告氏的支持,要么是两个家族共同的鼎力。所以,这近于八十年间,定波城始终是相安无事,铁板一块,哪怕是两家的执掌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他们似乎总是在坚持着以往的默契,把三角之间的平衡玩到了极致。当然,这是在招荪与告靖这两位当上执掌人之前。
嫌隙是起于十年前,当然一旦有了这样的嫌隙,弥合就几乎成了一种奢望。所以,这定波城在某一瞬间,总会留下一个破绽的。然后,在那个人走后,后继的几个只是个过场,而新来的那个又恰逢其时。
当马雎初来这定波城,他已在多个地方经受了历练,自以为已经达到了一种特殊的境界。所以,初来乍到,他便叫来熟知本地的属下,给他把这定波城讲一个明白。那个属下也是有趣,只管讲着民风淳朴,百姓思进,压根儿不讲什么招氏告氏在这定波城的赫赫威名。所以,在之后不久,马雎召集几乎所有定波城的有名大族来开会,名曰:聚贤。单单招氏告氏不至,这会虽然是开了,但似乎又没有开。
他很是恼怒,想着自己的“光荣历程”,便要撇开两大家族,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干出让两大家族都不能企及的成绩。当然,野心不代表着成功。虽然是代表着一方百姓,把淤积多年的河道给清理了,但是那多余的淤泥却是侵犯了招氏的祖宗之地。于是,在某一个清晨,招氏的子孙那火爆的脾气是收不住了,亲自给马雎送上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再过了不久,马雎就灰溜溜地拍屁股走人。定波城的官家,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换了主人。
而接着走马上任的那个人,却是大家万万没想到,但是又似乎觉得合理之人-文长。
听罢桃诚的讲述,俞之初并着大力跟有曲是惊讶的,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如此这般的无耻之人,在那御钟镇待不下去,却来到这更为重要的定波城,三人不得不佩服文长这手段伎俩的高超了。
桃诚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似乎对着发生的事情见怪不怪,或者他已经预见到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他对着在座的众人说道:“在那湖域人间,文长的被当场出丑,却在踏出那门槛,经过桃诚的那一个小小的时刻,给他留下了一句话:他文长迟早是要回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又要与文长见面了。桃诚想让大家抒发一下自己现时的想法。自然第一个,就落到了俞之初的头上。
此时的俞之初仍然是在怀疑着自己的耳朵,更怀疑着自己的认知。曾经的她以为,这样的人,首先他就不是个好人,自然就不应该做什么官。而这文长的东山再起,她不由得觉得是自己太傻太天真。当被桃诚点名时,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一旁的大力把她拉回到了现实。
俞之初只能捋捋自己的头发,简单地清理了自己的思绪,似答非答地说道:“也许他变好了呢?”听罢,众人哄堂大笑,唯有骆啸北仍是端坐着,不语。
桃诚自然是笑得不行,又不得不止住自己不笑,几乎是扶着自己的腰说道:“若是如此,那又何必再烦劳诸位呢?”
此时的俞之初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多么地错误。
那么第二个回答的,轮到的是大力。大力仍然是憨憨的,对待这些需要动脑的问题,他几乎是全部抛给别人的。于是他回答道:“这个还是听听大家的高见吧,我跟着做就行。”说罢,继续憨憨的,再也不发一语。
众人对这个答案没有什么期许,大力说罢,大家也觉得正常,现场一度陷入沉默。接着就是轮到了有曲。有曲看着在这样的场合还有自己的发言机会,那股高兴劲儿自然是不用提了。他在心里构思了不少的时间,期待着这个答案能够惊动众人。
“要么去向上边告发一下,把他的丑行公之于众,他就身败名裂了。”有曲略显自信地答道。
众人继续沉默,有曲也突然觉得自己的高见真算不上什么“高见”,也跟着众人沉默了。
还是桃诚打破了这局面,笑侃道:“这是不是还得我们关琳小姐再次出山想想办法呢?”
关琳听罢,也是不着急回答,只是笑笑,便扯开话题:“我从来是不思考问题的,太累。”说罢,就望着桃诚,眼神中已在提醒这个眼前的男人说出早已安排的计划。
桃诚却避开了关琳的眼神,招呼着众人吃菜。在涮了几片羊肉,沾着酱料,就着一口老酒,直呼过瘾。众人也纷纷相仿,似乎努力地把重点转移到这饭局之上,只把这文长的问题作为谈资。戚锐、骆啸北、关琳,谁人不知道他袁浑的行事风格呢,一次没做好,那么第二次就一定要做绝,让这个人要么永无翻身之日,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这宴席吃的自然也是有些味道:骆啸北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直端坐着,哪怕是旁边的关琳夹菜送肉,好不殷勤,他也是面无表情,只是偶尔偷偷地瞟瞟俞之初,猜测她的心思。戚锐则自顾着与接受来自桃诚的殷殷劝酒,一杯接着一杯,好不畅快。关琳自然是这场上的焦点,一会招呼着身边的骆啸北,一会又离开了位置,把那肥美的肉片送到俞之初的碗里。此时的俞之初必须承认,她关琳的小动作很多,在某一瞬间,哪怕是轻轻地碰着自己的身体,都似乎都感受到那种浓烈的欲望,更不用说那媚眼如丝,一个轻佻,似乎就想着把俞之初勾引到床榻。这女人跟女人的调情,着实是精彩而又细腻。俞之初呢,目光所接,便是戚锐,骆啸北,便是关琳,以至于干脆放低了眼,谁也不看,落得个自在,但始终是架不过关琳的热情。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也生出了别样的情绪,好像跟着关琳,一同进入到另一种境界,而这种境界,显然是她不曾体会过的。但同时,骆啸北又从一旁拥着她,三人是那么的融洽和谐。在这个时空里,没有戚锐。
当然,最无聊的当属大力跟有曲,两人自顾自的,涮着肉,就着菜,只管着把肚子照顾好。
等着宴席进行了许久,众人自然是七八分满足。桃诚终于是在万千期待中,拿出了袁浑那老头子的迷信,便传于众人。等着看罢,关琳先是笑了,说道:“这美人计再用一次,真的有人上当么?”
桃诚只是笑而不语,望着戚锐。戚锐虽在御钟镇的时间颇长,但大多是在馨香阁度过的,与这官家自然是没有什么接触,只在听了桃诚的讲述,大概能够清晰地了解事情的原委。这美人计确实是施过一次,让她关琳再去,的确是不合适的。他只能笑着道:“三十六计,除了此计,尚余三十五呢。”所表达的意思自然是与关琳契合的。于是说罢,又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桃诚又望向了骆啸北。骆啸北这辈子最大的喜好就是行动,要么是杀人,要么是征服女人。在这样一个纠缠不清的事件里,他自然不想,也不可能提供任何的参考,只是简单地回答道:“老头子有他的想法,我只管动手。”便又像木头一般。
桃诚自然不会再把精神浪费在俞之初三人身上,诸如戚锐骆啸北关琳三人都提不出什么读到见解,肯定不会指望着这三人能够说出高见。桃诚笑了。
“诸位,美人计这东西,自然不能用在一个人身上。”桃诚又顿顿嗓音。“但是,它可以用在一类人的身上。”
在场的众人恍然大悟。
话说这岁月之静好,不在于自身,而在于有多少人为你承担。招荪即是如此,在不惑之年得以成为执掌人,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能够达到不惑的境界,而是招氏到了这样一个阶段,那三十余后生的枝枝缕缕就四散而去了,有的算是彻底断了,有的是则是守不住那份家业,废了;有的则似乎是看破了这尘世,一两代繁华之后,就选择来于哪儿,就归于哪儿。所以,这招荪最终被确定为执掌人,已经是选无可选了。同样的命运也出现在告氏的身上,一代打拼,二代发展,三代守业,到了第四代,怎么也逃不过盛极而衰的规律。
袁浑,这个老小子,本身是个不学无术的人,单就喜欢研究下这天朝的历史,哪怕是不认识几个字儿的时候,他就让别人念给他听。所以,自三皇五帝以来,又特别是秦汉、隋唐,他就特别的着迷。这四朝的历史,他甚至于记得滚瓜乱熟,以至于在细细研究一番表示,这天朝似乎就在四代五代之间,过得去这个坎,那么还有一百多年的气运;过不去,又不过是三国五代。这样的规律,自然也适用于这招氏告氏,毕竟家是小的国,国是大的家。
招荪最大的问题就是四十岁之前,上一任的执掌人实在太过完美,与告氏之间的关系太过友好,他就这样无忧无虑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他也几乎没有什么爱好,独独只爱一样,那就是女人。但是他对爱的女人的品味却又是独树一帜:那就是对女人纯洁近乎疯狂的执着。所以,他是不会流连什么青楼烟花之女,只要是纯洁的,哪怕是山野之女,他总会毫不顾忌所谓的身份,穷尽手段要追求到手。到了现在,这招氏的门牌自然被他高高挂着,成了这定波城的笑料。
可,这能算是什么坏的嗜好嘛?
听完这些,在场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俞之初,然后又把目光洒向了关琳。俞之初是感到了不自在了,这关琳也被看到不自在了,她是万万没想到,干这样的大事儿,怎么她就成了配角儿了。
当然,看着俞之初那手足无措,极不自在的表情,有人是自然满心的乐意,戚锐的眼睛散发的光几乎要把俞之初给吃了。他当然遗憾,在枯乐村,他心慈手软了。骆啸北则望着俞之初,痴痴的表情让关琳也有些看不下去。至于曾有曲,心里肯定是乐的。
“哟、哟。”关琳打破了众人的心思。“这是要送羊如虎口,怎么都还这么乐呵啊。”
三个男人听罢,自然是懂了其中的味道。
招荪的这嗜好还算是比较正常的,这起码体现了对女人的一份纯洁的追求,算是一种尊重。当然,有尊重,自然就有不尊重。比如我们的文长,又比如我们的告靖。告靖与招荪显然是不同的,毕竟这告氏是这定波城最原始的股东,百年来的立身之本,那真正是站得直立得稳。当然,这些都是会变的。
告靖的对女人的喜好,那就是成熟。你永远不知道上一任执掌人是怎么死的,就像这定波城传说的那样,告靖喜欢上了上一任执掌人的额小妾,两人时常苟且,终究是被发现了,这执掌人就活活地被气死了。当然,这是最体面的说法。而那些阴谋论,自然是在定波城的最底层传播,一个正值壮年的执掌人,被气死了,谁信?有人说的对,没有什么比放在酒里的毒药杀人来得快。
听完桃诚绘声绘色地故事,在场的两个女人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光荣使命。可还有一个问题,文长是认识关琳与俞之初三人的,也是认识桃诚的。袁浑要搞出这样大的一个动静,难道能够逃得了文长额眼睛么?又或者说,桃诚在这定波城的一举一动,又什么时候不在文长的眼皮底下呢?他文长真的会就此罢休嘛?
自然,是人都能想到的问题,那么袁浑这老小子怎么可能想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