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深入
三人默默地行着,时刻留心着周边的一切,却似乎看不到任何人影,越是向前,就越是觉得心里发紧了。不一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小河,河面不宽,只有一座小桥,水流静静地从下面,偶尔发出一些与水草碰撞的微弱声音。
“赶紧停下。”突然,大力轻声叫道,一只手指着河的对岸。另两人便顺着指示,借着微微的雾气看了过去,似乎又是两个人影在晃动,而在人影的背后,出现的是类似于岗哨的东西。
“这里莫不是村里的祠堂所在么?”有曲问道。
“应该是的。既然有人在那儿守着,那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俞之初答道。
“那我们要怎么进去。”大力问道:“一旦惊动了他们,那可不是个好主意的。”话毕,便和俞之初两人便齐刷刷地看向了有曲。
这时的有曲也觉察到了两个人眼神充满的期待,嘴角略歪,脸上是轻轻的笑意道:“这个能不能从长计议?”
却只见两人眼神依旧,无所表示,只得无奈地摊手道:“好吧,我去。”
说罢,有曲便放下身上的东西扔给大力,朝着桥的侧方走去,他打算循着河流,找一浅滩处,又避人耳目的地方过去。俞之初和大力则弯着腰,迅速地往后侧跑去,找得一背影处停留下来。两人也不再说话,只是屏着呼吸,望着对面的动静。
稍时,只见对岸惊起了一些飞鸟,紧接着是两个守卫在大声呼喊着什么,就往着一侧跑了过去。看来有曲是发挥作用了。两人便立即弃了身上的重物,跃了出来,猫着身子冲过了桥,在半隐半约中快速地向那个所谓的祠堂奔去。
自小桥到“祠堂”,大约有百米左右,这一路,却没有什么树,却近似于干涸广阔平地,跑起来似乎太过于顺畅。不消片刻,两人寻得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躲起来,那祠堂便呈现在眼前。
那所谓的祠堂,不过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周遭由围墙围着,围墙约两米高,是断然看不清里面的。俞之初知道,要想翻过去墙进去,让人丝毫不察觉显然是不可能的。
正门,只有透过正门,才能真正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而说来也是奇怪,大约是有曲的作为确实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正门此刻居然没有一人看守,看来可真是天赐良机。
俞之初两人大喜,只是猫着腰,缓缓地前进,试图靠近祠堂。而当他们真正来到正门,往里面看到一切,带给两人的震撼,着实是不可形容。
偌大的院子里,大约有两百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是坐禅一般端坐着,都闭着眼,却没有一人发出一点声响,似乎都睡着了。最引人注目,是人群之后,供奉着那一尊石像,慈眉善目,淡定从容,看上去却非中原的面目,也不确定是否是西域的人物。而最奇怪的,是那案桌插满了香火,那升起的缥缈轻烟,似乎夹杂着淡淡香气,深吸一口,却又沁人心脾,舒爽的感觉就像是在血管中游弋。那一刻,真的好想沉沉地睡下,得一个难得的美梦。
但不等俞之初再深深地吸上第二口,大力便慌忙地将她拉了出来。
“这烟有问题。”大力说道:“这些不是香火发出的,反而有些迷烟的味道”
“迷烟?”俞之初大惑不解。
“你看他们。”大力继续说道:“如果不是迷烟,他们不至于这样的。这烟有问题,之初,我们不能进去。”
听完大力的话,俞之初心里大概泛起了一个脉络,或许还不清晰,但是也隐约察觉,整个事件的样子真的不简单:近段时间以来,宝音村的人之所以不见外出,大约就是如此了,被这种迷魂的烟控制住了,集中到了这里。但另外一个问题又出现了,究竟是谁想要控制这些村民,这背后的动机又是什么呢?俞之初知道,要解开这些谜题,接下来,还会有很多的人登场,有很多的事出现。
思索间,俞之初只觉得右小腿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感觉有些微痛,继而像是极度的困顿,眼睛不能睁开,整个人都要瘫倒下去,恍惚间大力试图想拉起她,却又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头,踉踉跄跄,她便没了印象
一夜未眠的骆啸北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而屋子里还是暗暗地,不见得有一丝光亮渗透进来,他早已习惯,或者喜欢上了这样的一个环境。要不是鸡鸣了,鸟叫了,他是断然不想起来的,因为他不得不再次面临着这样一个世界了。
他走出房间,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不算强烈的阳光照了进来,他赶紧伸出手遮住,等到双眼适应,才再次迈开他的步子。走到院子里,他仍然习惯性地捧起水缸里的水,往脸上胡乱的抹着,再晃晃头发,把残留的水全部弹出去,接着整整身上的衣服,哪怕一点褶皱也不放过。
下一刻,他手持一支小陶壶,灌满水,缓缓地来到院子中间,凝望一枝不知名的小树。
“你怎么就一直不见长呢?”骆啸北一边浇水,一边嘟囔道。“难道我浇的水方式不对,还是你觉得我没有她用心呢?”
他又轻轻地蹲下,把陶壶放在一边,一只手抚着一个小枝丫,悠悠地说道:“给我个面子啦,快快长大啦。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去见她,好不?听话啦。”
接着,是一段不长的沉默。
骆啸北还是站起身,便要往外走。“我出去几日,这几日就由阿若照看你啦。记得听话。”说罢,便带上了门。
桃忠还是忍不住了,他望着踱来踱去的袁浑,疑惑地问道:“他骆啸北为什么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呢?这救人可不是他的本分啊。”
“你还好意思问?”袁浑停住了步子,似乎没好气的答道:“你干得好事儿,你就这么忘了?”
桃忠更加疑惑了,又有些不安的问道:“我说爷,我做事可都是依着您啊,这话何从说起?”
“阿诺!”袁浑把那苍白的脸凑近桃忠,声音提高了许多。“记起来啦?”
听罢,桃忠立刻一脸死灰,身体近乎瘫软,直直望着袁浑,再也说不出话。
等到俞之初醒来,发现已经身处一间小屋子里了,而曾有曲跟权大力正焦急地看着自己。见着她苏醒,两人才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我这是怎么了?”俞之初摸摸自己的右小腿,仍然隐隐觉得有些疼痛。
一旁的大力沉默着,有曲只能开了口道:“我们仨被算计啦。”
原来,自踏入村子开始,三人的行踪便被村里的人给发现了:从牌坊进来,到临近河边,接着有曲试着去引开守卫,俞之初两人摸索到祠堂,这一切都在他人的掌握之中。于是,先有有曲被两个守卫抓住了,先行塞进了这个屋子。紧接着,就是俞之初两人的腿部被药箭射中,也同样被塞了进来。
此时的三人,各自的情绪大体是一致的,除了懵然,还是懵然。他们各自梳理着整个事件的发展,桃潜的安排,怎么想都有种上门送死的味道,又或者三人是不是管的太多,违背了桃潜的初衷呢?茫然,还是茫然。
“三位好啊。”正思量时,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把三人拉回了现实。“如此这般招待三位,真是我何某人失礼啦。”
屋子的门被缓缓打开,一位老者,由两个年轻人搀扶着,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只见那老人身着青衫,盘着发髻,胡须净白,面色微皱,五官倒是清晰,看着本是可亲,只是那一双眼睛,留白甚多,甚至浑浊,端是有些奇怪。
三人立刻站起身来,大力和有曲赶紧拦在俞之初身前。
“哦。”那老者进到屋子,却把两个年轻人留在门外。“三位无须紧张。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鄙人陈瑞祥,宝音村的族翁正是在下。”说罢,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你就是陈瑞祥?”三人大惊。“你怎么没事儿?”到了此时,其实三人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这事件的主使人已然浮出水面了。
陈瑞祥收起了大礼,继续望着三人,来到大力跟有曲面前,指着俞之初道:“想必你就是俞之初,你们两位就是权大力和曾有曲了?”
听闻此言,三人大惊。
有曲依然护着俞之初,大声道:“我们仨是何等人,老先生居然认识?”
“哈哈。”陈瑞祥捋捋胡须,大笑道:“这御钟镇也算不得大吧,更何况是那德丰馆的人,有几人不知,几人不晓呢?”
“老先生。”俞之初推开大力跟有曲,缓步地走到两人前面,说道:“看来您老人家的耳目是布的好啊,什么您都是知道的。”
“耳目?”陈瑞祥轻蔑地说道:“耳目算个什么东西?老夫可不屑玩这些小把戏。”
“呵呵。那老先生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呢?”大力上前问道。
“你们三位可否猜猜老夫的一个谜题?”陈瑞祥也不理会大力,也不再望着三人,背着手开始踱来踱去。
“我们可不曾读过书,猜谜这种事儿你可是找错人了?”有曲向着陈瑞祥叫道,显然这是击中了他的害处。
“哈。”俞之初倒是显得淡定,丝毫不觉得诧异,说道:“老先生说来,我试试如何?”
陈瑞祥轻蔑一笑,大力跟有曲则一脸惊异地望着俞之初,满脸的不可思议。
“好。”陈瑞祥便道:“请问什么东西他来得时候重要,去得时候就一文不值?”
这算什么谜题?听罢,俞之初一脸茫然:想当初,馨香阁的众女确实是猜着谜题玩闹的,但大抵是酒色财气,有这个因循。而这谜题似乎是悬在空中的,上不接天,下不接地,从何回答起?
“三位想想?”陈瑞祥微笑道:“哪怕是错的,也要给出个答案吧?”说罢,眼光扫着三人,这气氛着实显得有些有趣。
过了半刻,陈瑞祥见三人是不打算有什么动静了,也就打趣道:“那我揭晓谜底?”
三人无奈。
“是‘官’。”陈瑞祥叹道:“这东西,来来去去可是两重天啊。”
听罢谜底,此时的俞之初突然醒悟,她迅速地在脑中梳理着各种各样信息,联想着这近一年时间的各种传闻,也就逐渐明白了陈瑞祥的所指,想必是那文长与陈瑞祥多少有些关系,以至于对宝音村的事情一直闻而不动。
俞之初轻轻地撇开大力有曲,笑着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谜底,我三人是万万不可能猜得到的。我们只是德丰馆的下人,到此处也只是路过,虽不曾先请通报,还请您多谅解。留着我们大约也是无用的,您看?”
“不。”陈瑞祥突然正色道:“三位既然来了,还请稍等些时候。今天是十一,等需两日,得请三位做个见证,那样老夫也算是死而无憾了。”说罢,便自顾准备离开屋子,又回首道:“三十年啊,我等了三十年啦。”等到陈瑞祥离去,随后,那两个年轻后生,则迅速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的三人,则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见证,到底要见证什么?
当脚步再次踏上御钟镇,骆啸北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一次,他是奉着命令来杀人的,并且要杀的是一个女人。
他很不屑这个任务,在心里狠狠地嘲笑袁浑大材小用:一个女人而已,真的有必要让他出手么?可是,后来发生的种种,让他才知晓了袁浑的处心积虑,更明白了袁浑的审慎老道。
那女人实在是太美了,如此这般的真羞国色竟然屈尊在这御钟镇,着实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再后来,想杀掉这个女人的杀手来来往往的很多,但是能回去的却是了了。
所以,在最后,当骆啸北的那一只轻剑刺穿那个女人的身体的时候,女人也是满脸的震惊和不解:她究竟错在哪儿?
不解,还是不解,除了骆啸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