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身契
冬梅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安静异常，就连平日里总是玩笑打闹的小丫鬟们今天也都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个个像打蔫的霜菜般在角落里做着自己的事情。
走进屋后，发现小姐和春梅二人红着眼睛坐在桌前沉默着。春桃的眼睛肿得不像话，像是哭了许久的样子，冬梅从未见过这样的春桃，赶紧走到她边上。
“这是怎么了？我这才出门半日院里出了什么事？”冬梅担忧地问道，“夏竹跟硕果怎么没在跟前伺候着？”
春桃摇了摇头，她已经被小姐刚才说的话震惊到了，但还是打起精神回答冬梅的疑问。
“没什么大事，今日我训斥硕果有些重了，夏竹去她屋看她了，你若无事也过去看看，今日我也是无心的。”
她想起什么，顶着两个大红眼圈仰头看着冬梅：“今日顺心来了，太太疑咱们那日的说辞，这几日你说话也仔细着点。”
冬梅知道春桃说的是什么，她正色道：“我懂了，小姐这两天也才刚好，你们二人不要吵架让小姐扰了心情。”说完便出了屋去寻硕果。
宁轻秋见春桃拧着眉头还在消沉着，便握住她的手：“方才与你说的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就当做这是我做的一场梦吧，你和墨青的事我大抵也是知道的，只是这一世我是不愿与裴项明再有瓜葛了。”
宁轻秋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春桃面前。她轻轻推了一下，示意春桃打开。
“若以后墨青来找我提你们的事……这是你的身契，你仔细收好。”
墨青是裴项明的手下，他曾与春桃约定，待主子们成婚后就向大小姐来求娶她。
“不！小姐我信您！”
春桃见宁轻秋拿出了她的身契，在得知了自己上辈子竟然嫁给了那恶心的赵老三她一切都明白了。
她想放她走，想成全她和墨青。
可如今得知一切的自己又怎能离开小姐呢？小姐方才说的那些画面一直冲击着春桃的大脑。她反握住了宁轻秋的手。
“小姐！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上辈子奴婢没能守护您，这辈子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您半步的！那墨青要是懂我也不会让我离了小姐的！至于那赵老三……”
说到这春桃停顿了下，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一样。
“奴婢虽不知为何上辈子嫁与了那龌龊之人，但这辈子奴婢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会委身于他！”
说着春桃猛地冲宁轻秋的方向跪了下去，那动作不知怎的就好像上辈子那样，她紧紧地抱着宁轻秋的小腿大哭着。
忽然，一个人影从屋外飞快地冲了进来，也跟在春桃旁边跪了下去。
“什么绞了头发？什么做姑子……呜……小姐我错了，你不要生春桃姐姐的气……春桃姐姐……我错了，硕果以后再也不淘气了……呜……”
硕果在外面隐约听见春桃要做姑子急得赶紧跪在她旁边向宁轻秋道歉。
一时间，屋里二人泪眼纷纷。
“罢罢罢……早知这样咱俩还劝个什么……”夏竹跟冬梅一掀帘子也跟了进来，无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宁轻秋看着眼前的四个大丫鬟，上辈子自己糊涂，竟没有过问过她们的心意想法，这一世她想早点把事情说清楚。便让夏竹和冬梅扶起地上的二人，一起围坐在自己周围。
“有些话想提前和你们说说，我想把你们的身契给你们，关于你们的今后婚事自……”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话，夏竹“蹭”的就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道：
“奴婢不嫁人！”
“奴婢的心意方才便告知小姐了，奴婢定是要陪在小姐身边的……”春桃的声音带着些哽咽，嗓音嘶哑地说道。
夏竹情绪有些激动：“小姐这是怎么了啊……小姐不要我们了吗？奴婢不要归家不要嫁人！就我那不要脸的哥哥嫂嫂今后还不知怎么搓磨我……”
说着渐渐泄了气。“与其那样……还不如……还不如我也随了春桃姐一起去做姑子好了！”
弱弱的硕果听不太懂，她脑子里仍然以为宁轻秋在为下午那件事生气。而冬梅没有开口，她红着眼圈默默地看着宁轻秋。
她没有家，只能听小姐的，小姐让她走她就走，小姐让她留她就留下。小姐要是用得上她，把她配给小子什么的她也愿意，只要她能帮助小姐。
“你们别急，先听我说好不好？”宁轻秋捏了下发胀的太阳穴。
“没什么别的意思，觉得你们都大了，想给你们也考虑一下……身契你们拿着，将来遇到良人也能自己做主。”
“别人我不管！奴婢定是要跟着你的，您要是到时候嫁走了裴家欺负您怎么办？我们四个要是都没在您身边您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夏竹强忍着眼泪，她是四人中性格最要强的，也是最细腻的。
“我也是……”春桃哑声答道。
“我也是。”冬梅忍着泪答道。
硕果傻了，她的三个姐妹今天好像在说着特别认真的事，有些话她听的还是不太明白，她只知道就像从前那样大家聚在一起不行吗？
为什么今天大家都开始哭哭啼啼的了？
嫁人？
娘和她说过那还是很远的事啊！
她看着姐姐们都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只能干着急。
因为她的娘当时求过老太太恩典，婚事的决定到时候是由她娘给她安排，所以她在这也不敢说什么，再加上今天发生的这些事……
她又急又气的“哇”的一声又大哭出来！
“哇——我不要和小姐还有姐姐们分开——哇——”硕果大哭着，“我也要做姑子！我也要做姑子！”
众人一听硕果的话一愣，随即小声又笑了起来，可把屋外的人急坏了。
“哎哟我的姑娘小祖宗们！你们真是一天也不让老婆子省心！”
李嬷嬷端着托盘急匆匆地走进来，生气地把碟子放在桌上，指着几个又哭又笑的丫头们说道。
“你们都疯魔了不成？什么胡话都在小姐前胡诌！”李嬷嬷插着腰看来是气急了，“什么嫁人？什么做姑子？你们才多大，能做的了太太跟小姐的主！？”
四个丫头羞愧地低下了头。
“今后这些胡话可千万别在主子面说了，小姐那是怜惜你们，给你们体面，这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还不知得怎么编排咱们府。”
李嬷嬷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看着这几个姑娘，心里自知都是好的，但今天的话要跟他们说明白了。
“小姐，嬷嬷今天拿大在您面前也说一句，这几个丫头都不错，她们要是不愿走您留在身边也是好的，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
她把宁轻秋搂过怀里：“嬷嬷我呀，这几日听见您发病都快急死了……”
宁轻秋静静地靠着李嬷嬷，熟悉的味道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
她还怕什么呢？
她们都还在，不是吗？
“我明白了嬷嬷，这几日让大家挂心了。”宁轻秋靠在李嬷嬷怀里对着四个丫头说着。
“今日吓到你们了，以后我定不会这样了……好硕果别哭了啊，再哭不好看了，夏竹，快给她擦擦……”
“就是就是，在哭就变大花猫了，快瞧嬷嬷给你们弄了枣泥糕了啊，小硕果替小姐尝尝嬷嬷我做的有没有你娘做得好吃啊！”李嬷嬷说着给宁轻秋倒了杯果茶。
硕果一双小眼睛哭得水汪汪的，在夏竹给她擦过脸之后，从碟子里拿起了一块枣泥糕咬了下去，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李嬷嬷，要我说呀……照顾小姐啥的我娘可能不如您，但这吃食嘛……”
她停顿了一下故意不说下去。
“怎么样？嬷嬷我缠着你娘学了好几日呢！”
“不、如、我、娘！哈哈——”硕果说完蹦跳着跑开，生怕李嬷嬷捉到她。
“你个小东西！嬷嬷我弄了一下午呢！你别跑！”
“哈哈哈哈哈……”屋内一时充满了笑声。
宁轻秋捂着嘴也跟着笑着，已经有好久没这么肆意畅快地开心一回了。
真好，大家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