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难别

    渭州外城东郊。

    三兄妹赶着飞逝的日光到达的时候，秦州知府正组织百姓在搭建临时休息的帐篷，男人们有的劈柴，有的搬砖，有的搭帐篷，女人们有的在加紧缝制篷布，有的在准备晚饭，每个人都各司其职。

    看到风家兄妹，一个个都激动万分，有人大声说：“少将军、三姑娘回来了。”

    “哎呀，神佛保佑，总算是回来了。”

    “没事吧，少将军和三姑娘都平安吗？”

    “没事没事，少将军、三姑娘那是寻常人？怎么会被那群西延的狗崽子伤到呢。”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道，关切之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风瑛心里的痛楚都减轻许多。

    阿爹，虽然你不在了，秦州也被西延夺去了。但秦州百姓还在，秦州士兵还在，只要有一人在，不离不弃，我们早晚会回秦州的，一定！

    等风玮巡视一圈外城，了解东郊的情况后，与秦州知府约定好明日会带兵过来帮忙，再传信给在兵马司营地的秦州军，才带着风璃和风瑛回渭州知府安排给他们的府邸。

    风餐露宿这么多天，三人都灰头土脸的，各自洗漱过后，在新府邸的正厅吃晚饭。

    兄妹三个围坐桌前，看着摆放在面前的各色佳肴，一阵沉默。

    跟随着风璃来到渭州的风管家看着这一幕，喉头不禁有些哽咽，一种难言的悲凉闷在胸口。

    风管家带着所有奴役齐齐退下，在快要退出正厅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将军啊，你要是还在……就好了……

    这仨孩子……无非也就是盼着，你能陪他们吃顿饭而已。

    仅此而已——现在却永远也做不到了……

    风玮拿起酒壶，给主位上留的位置斟满酒，三人起身，对着主位齐齐跪下，以头磕地三下，每一下都无比缓慢而沉重，到最后一下时，风瑛脊背的骨髓仿佛被抽离了一般，无力地垂着。

    滴答，滴答

    无用的泪水滚滚落下，风瑛从得知阿爹的死讯到现在，心中那根弦紧了又紧，在向阿爹叩首的这一刻，终是绷不住了，断得彻彻底底，断得痛彻骨髓。

    阿爹，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小的时候，我与人练武时输了，哭着找你时，你帮我涂药时说的话。

    “小萤，你要记住，眼泪是最无用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清醒与冷静，眼泪只会让你变得脆弱，它不会保护你在意的人，不会战胜敌人，更无法挽救一切。”

    阿爹，你当时说话的时候明明是那么的严厉，可你知道吗，你上药的手法是那么小心翼翼，明明经常受伤应该深知如何快速涂药，你的手却一沾一沾，好像生怕我会疼的哇哇大哭。

    你那么珍惜我的泪水，却又那么唾弃流泪的人。其实，你憎恶的是那个无法保护阿娘的自己吧……

    阿爹，小萤长高了，武艺更好了，也变得更坚强了，不再像黄毛丫头时那般爱哭了，可是……你在哪里？

    小萤找不到你了——

    风瑛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抬起脊背，眼神看向那个空着的座位。

    好可惜呀……阿爹……

    我再也等不到你回家吃饭了，就像再也等不到阿娘一样。

    你们不会再跟我们吃饭了。

    风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女儿想再陪你们喝一杯梨花白，好不好呀？

    泪水终是冲破眼眶的包围，顺着眼角不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