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潘疏才
在潘孝中了共情的一瞬间，血海幻境便随着潘孝道心的破碎一并消失了。
“刚才，那是什么？”
潘孝心有余悸的瞪着许盛世。他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那短短一瞬间所体会到的情绪，摧枯拉朽般撕开了他的道心。这五年来磨砺出来的血道，仿佛只是个笑话，连片刻都未能坚持。
惊恐的检查了一番自身，确定了道心并没有受损，道则也正常有序的在体内运转着，潘孝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刚才的，是类似血海的幻境道法？”
“嗯。那是我的第一个道法。我的第一条道——共情。”
许盛世无视了潘孝，径直往城主府走去。
“慢着！站住”潘孝还要阻止许盛世，可刚一迈步就踉跄倒地。
命理时运的威压，即便只是道法所展示出来的幻境，也足够使潘孝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
趴在地上的潘孝不甘心地看着许盛世的背影。始终觉得胜券在握的他，在失去力量后，崩溃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去伤害她！”
许盛世停下脚步，郑重的回头看向潘孝。
“我不会伤害她。我是一名老师，我会拯救她。”
“连严言大人都拯救不了她！你又能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潘孝疯狂地抓起地上的泥土，恶狠狠地朝着许盛世砸去。似乎这样做就可以阻止许盛世的脚步。
许盛世没有躲避，任由泥土砸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
“放心吧，我可是严言的老师。就算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严言的眼光吧。”
泥土从潘孝的指缝间滑过。
干涸的嘴唇张了又张，最终只发出了自言自语般的疑问。
“严言的老师？”
许盛世走的很慢。潘孝的阻拦并非完全没有影响，血海幻境本身的威压就已经极大程度紊乱了许盛世体内的道则。
很慢，但是没关系。排除了潘孝的影响，龙门城中已经不会有人再来阻止我了。
许盛世亦步亦趋的前行着。独自前行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那千疮百孔的道心，在遥望着漫天血剑的时候，就已经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天为什么黑的这么快”
许盛世的身体失去控制。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步伐拖着无力失控的躯体以一种危险的姿势重重倒在地面上。
“不能停下来”
许盛世明白，只要潘孝恢复过来，一定不会再给他与林青逸相见的机会。
无论多少崇拜一个人，当自己在意的人受到威胁时，也只会相信自己的力量。
许盛世也是这样的，所以，在洛瑞雪发狂时，他也没有指望严言。
“你要去哪，我带你去便是了。”
苍老的声音突破了生死的界限。一双白骨枯掌搀扶起了许盛世。
看着扶起自己的尸体唯一活着的眼睛，许盛世知晓了它的身份。
潘疏才。
“黄狗说你让他离开龙门城，还说你在东门帮会那打听了许多遗民的身世。我就猜到，你一定找到了，那个我只能隐约感受到的东西。”
尸体所发出的声音与严言记忆中的，许盛世记忆中的都不一样。
“我从东门一直寻了过来，想着能不能帮到你。”
“既然你会需要帮会那些人的往事，那应该也需要我的。”
“帮会他们来邀请过我，说什么让我直接当帮会元老。我一个酒楼掌柜，怎么能去干那抢劫的勾当。”
满是尸体的残破街道上，一具眼睛活着的尸体搀扶着虚弱的活人，坚定又缓慢的前行。
“别听李三男成天老头老头的喊我，我其实才没有那么老。”
“魔灾发生那年，我还正是一身力气的时候。本来都打算去角出城再开一间酒楼了。”
“对了，你应该是要去城主府吧？”
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许盛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当年，我要是去了角出城就好了。”
“我的儿子、母亲。我们潘家二十八口人就可以多多少少活下来几个了。”
“也就不会只有我，独活了下来。”
“许老弟你知道么？每次看到血主大人，我都会想，我该恨着什么的。血道道人也好，血主大人也好，甚至是严言大人，我该恨着他们的。可我偏偏一点恨意都没有。”
“我知道他们都是好人。我知道不恨才是最好的，可我又觉得，恨着会好一些。恨着，我就不会这么老了。”
城主府到了。
那双眼睛，也死了。
虽然无法去思考自身行为是否正确。
但，此刻。无需思考，许盛世也明白，自己在做着正确的事。
被命理时运蹂躏的千疮百孔的道心，随着那双眼睛的死去，被修复了许多。至少，已经不再是一滩肉糜了。
“林青逸。”
“美梦该醒过来了。你要继续前进了。”
“小姐哪都不会去，龙门城就是小姐的归宿。”
许盛世惊讶的看着门后的莲儿，他没有想到，龙门城中除了林青逸与潘孝，竟然还存在活人。
“小姐会以为你是被严言抛下的，我可不会。”
“你和小姐一点都不一样。你知道么，在小姐囚禁你的时候，我就从你的身上看到了那位大人。”
“那位高洁伟大却又可以像狗一样趴在泥水里啃食烧鸡的大人。你被绑起来的样子，和那位大人趴在泥水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管你是谁，我不会再让你靠近小姐了。小姐是龙门城的血主。小姐只属于龙门城，她哪里都不会去！”
许盛世皱起眉头。莲儿的战力，他可是知晓一二的。
无法像对付潘孝那般取巧，现在的许盛世当真没有什么办法突破莲儿这一关。
“你是血从？”
许盛世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侍女。这才发现对方与龙门遗民似是而非的地方。
“是又如何？莲儿就是莲儿。成为血从以前是莲儿，成为血从以后还是莲儿。”
许盛世扶额叹息。
千算万算，终究没算到还有第二个如林青逸一般，不愿意醒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