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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去看升旗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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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心——镇、国、安、邦。”

    洛瑞雪绝望地看着和蔼可亲的许叔,带着最冷峻的面容。以势不可挡之态袭向许盛世。

    洛瑞雪想要动起来,但连续施展两次日行千万里的她,此刻已是樯橹之末。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盛世!明明他成功迷奸我的时候都得到了所有人的原谅。我只是阻止了盛世犯错,为什么他就会死!

    “许盛世,快醒过来啊!”

    “违心施道,许午你疯了!”

    聂屠悟道惊醒了静心的齐秤。正要来查看情况的齐秤恰好看到了许午破门而入的一幕。

    镇国安邦是许午开国后所悟的通天大道。此道讲究恢弘大气、势不可挡。借国运镇杀诸邪万敌。速度虽然不快,但普天之下除了国主也只有齐秤能在镇国安邦下安然无伤。

    万民皆愚,吾立师道以启民智。

    国道再恢弘也比不上师道万分之一。

    许午气势骇然的一拳重重的落在齐秤的身上,打得齐秤龇牙咧嘴,连退两步。

    在场大佬都惊掉了下巴。许将军的气势可不是演出来的,他们身为距境高手,直面着那一拳,在许午的滔天气势下连话都说不出来。可偏偏这样强势的一拳在齐秤面前就成了凡人的打架一般。

    “齐先生,您让开!”许午面如寒冰,吐字如刀。

    开国五帅中许午最亲近师道,平日里许午也最好为人师表。齐秤作为师道传承者,许午一身本事在齐秤面前都会毫无作用。

    “许午你冷静一点,许盛世还没有悟道成功,一切尚有转机。”

    齐秤看着失控的许午和即将失控的聂屠颇感头大,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偏偏这几个蛮子都比他更早问心,难不成蛮子更容易受到道的青睐?

    “瑞雪”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一道虚弱的呼唤声犹如久旱逢甘霖,将众人高高提起的心缓缓放下。

    “盛世!”

    这一刻,许午忘记了对师道对齐秤的尊重。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就把孱弱的齐秤呼到一边。

    泪眼婆娑的许午哪还有半点先前冷峻模样。

    “许盛世!”洛瑞雪也是惊喜万分。不顾身体的抗议与疼痛,强撑着扑到许盛世身前。

    许盛世睁开眼睛,看着憔悴伤心的许午与洛瑞雪,心神摇曳。

    疼痛如山倾海覆般席卷而来,许盛世却死死维持着清醒。这一幕,眼前的这一幕他有多少年没看见了?

    不受期待的他,被众人抛弃的他,做梦也想看到父亲与未婚妻子关心自己的模样。

    “对不起,父亲。我悟道失败了”

    “逆子,我不许你再悟道了。你喜欢当个混混你就当个混混吧,为父不会再逼你了。答应爹,不要再想着悟道了。”

    许午本以为自己早就对这个儿子死心了。

    可真当绝处逢生,许午才发现,终究无法割舍那份融于血液的亲情。

    他许午是开国五帅,要面子。不愿意自己儿子不学无术。但事到如今,许午也想通了。自己的儿子天生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材料,再去苛求他,只会把他逼疯。

    儿子虽然不学无术,但至少孝敬自己这个父亲。除了带人迷奸洛瑞雪之外,也从未做过什么大是大非。

    被人笑话、被人骂总比自己丢了儿子要好些。

    许盛世看着老泪纵横的许午,没有了半点记忆里威严睿智的模样。尚还称得上英俊的脸上早已布满岁月的划痕,黝黑的头发也不再浓密。

    看着看着,许盛世心肝都在发颤。

    张了张嘴,许盛世多么想把积压在心底的秘密告诉父亲,多么想彻彻底底的在父亲的怀中痛苦一番。

    ——我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后悔,悔得多了,每天晚上都希望自己去死。

    ——我不敢做好事,我不喜欢打架。我是个懦夫,我只是因为做坏事更轻松才会变成让父亲失望的模样。

    ——迷奸瑞雪是林家老二的陷害,我曾看到过未来,我想试着相信我和瑞雪,才没有阻止。只不过事态变得和我看到的未来不一样了。

    ——我已经没办法继续做个懦夫逃避下去了,石块已经抛出去了,我停不下来。

    ——父亲,儿子不孝,要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许盛世默念了很多,却一个词也说不出来。干涸的喉咙火辣辣的痛着,无边无际的痛苦与悔意不知疲倦地冲击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许盛世,我只问你一遍。你想不想改变自己。”沉默了许久的齐秤仿佛做下了一个郑重的决定,他看出了许盛世糟糕的精神状态,打断了父子间的温情对视。

    齐秤、齐亚圣。父亲曾无数次对许盛世提起过他。虽然一直有见面,但认认真真的对话这还是第一次。天底下除了父亲外,许盛世最崇拜的便是齐秤。

    许盛世无力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他心性不坏,只是被不幸的命运纠缠住了。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改变自己,他需要的是解决寄宿在自己心底的诅咒。

    齐秤眼神一凝,显然没有料到许盛世会这般回应。齐秤忽然想到,自己师傅临终前,对他说过的一番神神叨叨无头无尾的话来。

    “我重新问一遍,许盛世,你想不想做回自己。”

    钻心的疼痛直冲许盛世的天灵盖。过于夸张的点头动作,让他破碎的身体不堪重负。

    ——不愧是齐亚圣。父亲从来都没有察觉我的状况,可在齐亚圣面前,我连片刻都隐藏不了。

    然而事实上,齐秤也完全搞不懂许盛世的想法。他只是回忆起了师道至圣的胡言乱语,一时心血来潮,借用了师道至圣的胡话。

    ——“徒弟,你记住。最痛的伤是永远不能做自己。以后你要是遇到了一个很痛苦很痛苦的人,让你觉得天底下不会有人比他还痛苦了。你就问他想不想做回自己。”

    ——“他如果回答想呢?”

    ——“那你就把师傅最宝贵的宝物送给他!”

    ——“师傅你又开始说胡话了,你哪有什么宝物。上次三郡水灾,您就捐得只剩一套衣物了。”

    师道至圣的晚年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完全没有了世人记忆里的大智大义。

    他逢人就会提起自己的宝物,声称自己的宝物可以解决世间一切难题。

    作为师道至圣的衣钵传人,齐秤知道自己的师傅从来没有过什么宝物。硬要说的话,那座由大离万民在荒野堆砌而成的巨大纪念碑。如今坐落在国都正中央,国主府前,国会厅门前,大乾国旗下的那座纪念碑就是师道至圣唯一的宝物。

    可是纪念碑又怎么解决人的烦恼呢?齐秤不止一次对妄想的自己哂笑,觉得自己还是长不大的孩子,还在依赖着已经逝去的老师。

    齐秤就是忍不住会这样去想——师傅是不是在纪念碑里留下了什么?

    “去看升旗吧,孩子。”

    “趁着你所经历的痛苦还未曾消退,去看升旗吧。”

    这一刻师道至圣与齐秤重合了。隔着时空的长河,最伟大的老人对着迷茫疲倦的少年,发出了最后的劝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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