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受期待之人
“许盛世，你知道吗，洛瑞雪要回国了。”
嚣张跋扈的少年一边踩着许盛世的脸，一边温和的诉说着。他脚下的许盛世早就不成人形。怪异扭曲的四肢和青红间杂的莫名液体印证着许盛世所经历的非人待遇。
听到少年恶魔般的低语，许盛世愣了许久。直到少年都觉得无聊想要放弃时，犹如死去的许盛世再度挣扎起来。
少年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弱小的反抗之力，逐渐露出邪恶癫狂的笑容。
“啊？许盛世，原来你还没死啊？我还以为不管我怎么欺辱你你都不会反抗呢~”
少年将脚高高抬起。
感受到来之不易的诺腾空间，许盛世艰难的扭转身体。可他残破的身体与濒临崩溃的精神使他只能像一条死狗那样，眼睁睁看着少年缓缓抬起的脚再度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
“怎么？许公子这么努力，是想去见洛瑞雪么？”
——一定要见到她
——一定要把“对不起”传达给她
许盛世感受到自己的大半牙齿都松动了。少年癫狂的一脚几乎将他踩晕过去。是埋葬在心底多年的执念支撑着许盛世维系着最后的清醒。
看着在自己脚下抽搐挣扎的许盛世，少年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少年死死踩在许盛世脸上，俯下身子，狰狞的笑容里发出了饱含恶意的声音。
“我骗你的，许盛世。洛瑞雪早就回国了。你爹特意嘱托我们，让我们不要告诉你的。”
“我们朋友一场，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里。接风宴是在恩师节那天，没错，就是你被关禁闭那天。洛瑞雪现在可漂亮了，还达到了‘定规’境界。”
“整场宴会没有一个人提到过你，就连洛瑞雪都忘记你了。”
“你一定很想很想和洛瑞雪道歉吧？想取得她的原谅？不需要的，许盛世，真的不需要的。没有人会因为被叮了一个包就去向蚊子索取道歉。”
少年越说越癫狂，漆黑的头发在他疯狂的发言中变得像一摊浓稠的墨水，掩藏在墨色下的眼睛，散发着恐怖的猩红光芒。
“喂喂喂，许盛世。你怎么不反抗了？动起来啊，你的洛瑞雪还等着你去道歉呢。你不是不怨不悔么？那就行动起来啊，用行动来证明你许盛世没有后悔啊！”
“改变了不一定会变好，信任此刻的彼此。你当年说得那样大义凛然，现在怎么就和死狗一样一声不吭了？”
“你不是信任此刻的彼此么？去见洛瑞雪啊！这不就是你选择的洛瑞雪，你选择的你们，你选择的命运吗？”
少年还在继续，许盛世却听不到了。
在少年说出洛瑞雪忘记自己的时候，许盛世就晕倒了。
“医生，我家少爷怎么样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将许盛世拉回了现实。苍白的天花板好像拥有魔力，让直视它的人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病人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四肢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内脏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头骨受伤尤其严重。只不过，病人的情况有些特殊。恕我直言，他不应该被送来医院，而是应该去师道馆。”
“医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少爷连‘行规’境界都没有达到，怎么可能需要去师道馆呢？”
“病人的身体里确实没有道则运转的痕迹。但病人身上所有损伤都没有受到外力的迹象。四肢骨折却完全没有骨裂的情况。头骨和内脏重创但周边部位都健康正常的运作。除了道伤，我想不出第二个解释。”
其实，哪怕没有医生的证言。所有人都知道，许盛世的伤并非人为。
开国将军许午独子许盛世。
天底下还没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对许盛世动手。
即便许盛世是个不受任何人期待的废物纨绔，许午独子的名头也足以护佑他一生为所欲为。
“可是道伤什么的，怎么可能呢？少爷他要是能悟道，也不至于”
也不至于沦落于此了么。
病床上的少年抽动着嘴角，眼睛里泛出点点泪光。
许盛世尝试着控制身体引起病房外人的注意，可随着胸膛的微微起伏，巨大的疼痛将许盛世淹没。
被疼痛刺激得大张的嘴唇里，只有浓厚的血腥味。无论许盛世如何努力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该死，这一次怎么把自己伤得这么严重。
汗水从发丝间流淌而出。在汗水的浸染下，墨色的头发落在额头，遮住了眼睛。掩藏在额发下的眼睛隐约可见猩红光芒。
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竟然正是许盛世自己！
从很小的时候，许盛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世界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对于其他人而言无法看见、无法触摸的“道”。就像实物一样，只要许盛世愿意，就可以随时撮取。
不，哪怕许盛世不愿意。也总是在不经意间靠近“道”。
但，也仅仅只是撮取与靠近。许盛世无法悟道。
“无法悟道也不必在意。大离已经被你父亲我灭了。我儿子开开心心活一辈子就行，不需要再去悟道。”
曾经，在许盛世还没让许午失望的时候。许午一直扮演着好父亲的身份。
——如果我就只是一个无法悟道的废物，父亲至少也会期待着我做一个平凡的好人吧。
“还是小盛世最可爱，那几个傻小子悟道悟得成天疯疯癫癫的。现在是太平盛世，悟那么多道做什么！小盛世不要学他们。”
起初，没有人在意许盛世无法悟道。真心爱着许盛世的那些人，甚至庆幸着许盛世没有悟道的才能。
——宋爷爷、曾爷爷、柳叔洛叔，你们现在还会希望我不会悟道么？
“我会保护你。我们是夫妻，请你信赖我。”
许盛世想起来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完美女孩是说过情话的。在看到自己伤痕累累时，洛瑞雪曾毫无保留的对自己袒露心声。
——瑞雪，对不起
“你不是永不后悔吗！！！”
苍白的天花板中央出现异样的扭曲。酷烈冰寒的怒吼冲破了空间与时间的阻碍，从地狱中传达到了这小小的病房里。
满是鲜血的手掌突兀地在半空中出现，硬生生从空间撕开了一道狰狞裂缝。
一个与许盛世一模一样的少年，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从裂缝中冲了出来。
带着愤怒与恨意的一拳毫无保留的砸在许盛世的脸上。
“我就是后悔了啊！”
残破的身体中发出了残破的嘶吼。
有气无力的一拳过家家一样回击在恶魔少年的胸膛。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医生！医生您快看一下，我家少爷怎么了？”
病房外的人被惊动。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白大褂医生依次跑了进来。
中年男子忽视了还在疯狂攻击许盛世的恶魔少年。小心翼翼的扶住许盛世高高举起的右臂。
那条本该失去行动能力的手臂，正以一种摇摇欲坠的扭曲姿态矗立着。
“不用看了，再拖下去会出事的。你家少爷必然是受了道伤，他现在还处在悟道之中。赶紧送去师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