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楼 塌 了
燕京城里，2052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寒冷，四下一片森冷的白。街上为数不多的人，行色匆匆，缩着脖子低着头。
在一棵光秃秃的，枝条被雪裹着的树下，刘长新和贾丽莎正在争吵着什么……两个人都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贾丽莎白色羽绒服外面挂了一条大红的围巾，尤其显得鲜亮醒目。
“这可是当初我们一家子积攒下来给我们结婚用的钱啊！贾丽莎。我竟然相信你，让你把钱交给那个骗子去搞什么区块链游戏。”
“我真的是瞎了狗眼啊。”刘长新一脸愤怒的吼着。
“是你自己愿意拿出来投资的，我又没逼你。我也被坑了，没钱赔你”。贾丽莎也不示弱，冷漠的对着旁边的树说。好像和她吵架的是那棵树，
刘长新气得肝儿痛，不仅准老婆跟人跑啦，钱也被坑了。真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啊！
“呜呜，我不管，你得陪我。我妈为这事都病倒啦！”。
“三百万啊！我们一家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挣到那么多钱啊！”他不禁在寒冷的雪地里抽泣起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诈骗犯，我要去法院告你们：奸夫淫妇、没良心的坏女人，都怪我当初没听小天的劝告啊……呜呜”。刘长新像个骂街的泼妇一样，一边哭一边骂。
“好啦好啦！大男人家家的，在这大街上嚎什么嚎？”
“是我对不起你，等我挣到钱再慢慢还你。”贾丽莎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用带着手套的手，从旁边的树枝上抓起一把雪胡乱摆弄着。
这贾丽莎本质上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良心女人，和万千有点姿色的普通女人差不多：有点爱慕虚荣、总想找个情投意合、又身价不菲的男人嫁了。
和刘长新相处2年多，觉得他实在太老实本分，既缺乏情调、又没什么前途。两个人就那么不痛不痒的拖着。
直到公司新来了一个执行副总裁，据说是财务总钟菊芬（老板钟鑫鑫的他亲姐）找猎头公司，从魔都某一线知名金融公司挖过来的。
时小天失踪一个多月，中鑫纵横就新到了一位叫李志伟的执行副总裁。40岁左右的年纪，据说盘过管理规模上千亿的金融公司。业界知名的金融高手，薪水一年300多万，比元安娜这个跟了老板很多年的总裁还高。
也不知道是李志伟运气太好，还是因为他这么个被公司寄予厚望、高薪挖过来的人，加速了中鑫公司的倒塌。
元安娜负责的时候，部分产品出现亏损，碰到实在蒙混不过去的精明客户，他们也只好想办法给人家先赎回本金。然后好言安抚一通。
那个时候，九个盖子还能盖10个桶，反正拆东墙补西墙的，只要让业务人员加紧募资，总会慢慢盖过去。多少金融公司不都这么干的吗？募新还旧是常态。
这个李志伟一上来，各种摆谱不说，一通骚操作更是包揽了一年的业界笑料。背后都在嘲笑钟鑫鑫是个冤大头。
先说行事风格上：这人长得倒是相貌堂堂、又擅长各种装逼技能，上至厅里、部里的大小领导，下到小县城有几十几百套房子的精明富婆，没有他不认识和搞不定的人。
成天带着一帮美女（其中就包括贾丽莎），陪着他到处应酬、吃喝。不是在陪大客户，就是在陪大客户的路上。每个月费用大得惊人。
别说：从各方汇聚给钟鑫鑫和钟菊芬的信息反馈来看，还真是卓有成效。其中有两个老板派去当卧底的心腹美女：陈悠和王小玫，更是对这位李总仰慕不已。
给钟菊芬汇报说，李总不仅见识广博、人脉资源众多，待手下人还特别大方。
“捡点有用的说”钟菊芬黑着一张脸，坐在钟鑫鑫办公室的沙发上，对前来汇报的两女说道。两女也是太年轻了，这李总再大方，花的可都是钟家的钱。也难怪钟菊芬变脸。
“我们这周和李总一起，主要见了招商局的王局长。又见了市委的张市长，他答应去和今年刚上市的朱总谈谈，可以给我们两个定增份额。他们的股价目前还没拉高，我们未来的增值空间还是比较大” ……。
叫陈悠的年轻女孩小心翼翼的汇报。
“晋城那个王总预定的xxx公司的中概股回归那个份额，李总找了很多关系，目前已经有了一点进展。”旁边的王小玫接着说。
“什么叫有了一点进展？到底能不能拿下来嘛？这一单业务对公司非常关键。你给我讲清楚点”。钟菊芬面容有些狰狞的说道。
千万别误会钟菊芬的愤怒仅仅来自于对李志伟工作的不满意。想到当初在魔都相识的时候，自称信奉独身主义的李志伟可没少对她献殷勤。
而李志伟魔都出身的各种小资产阶级的小情调，也让35、6岁还单着的钟菊芬心动不已。亏得她自认为自己还有点身价，也见识过不少献殷勤的伪精英，倒还没完全把李志伟放在心上。
可如今看他拿着自家的钱，每天身边美女前呼后拥的，心里除了醋意，多少还是有些警惕起来。
从这两个小心腹汇报的情况看起来， 李志伟的工作，至少看起来还是挺卖力的。
而李志伟这种老江湖，又且会轻易被陈悠和王小玫这两个年轻、又没太多阅历的小姑娘拿捏住把柄。
没过多久，他就在中鑫公司培养了自己的心腹。贾丽莎应该只算其中之一，但也算里面最有头脑的：情商高、业务能力强，跟公司大多数同事关系都好，老板看她也还顺眼。
可贾丽莎最不该的就是和万千普通女人一样，把自己看得太高。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盘靓条顺的，又能挣钱，开始幻想着把李志伟这个钻石王老五给拿下。
李志伟利用贾丽莎对他的信任和仰慕，不仅把贾丽莎的客户信息全都摸了个遍，还让她拿出准备买房、买车的钱，说是帮她理财，用钱生钱。半年回本，一年翻倍赚。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不在线。贾丽莎更是毫无保留的交出了自己的智商和侥幸挣来的钱。不仅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还发动刘长新也拿了300万出来。
加上两位好闺蜜的一人一百万，整整一千万转进了李志伟的个人交易账户上。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这位身价几亿的高富帅的正牌女友。对刘长新也越来越冷淡。
没过两月，战火不断的中东、西亚、再次从内乱走向大国站队博弈，国内各大交易平台指数纷纷暴跌，连续一周跌到历史最低点，一时间金融行业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很多公司在二级市场的基金都跌破净值，根本来不及平仓。
中鑫公司不留余地的扩张，泡沫率先被击破。之前拆东墙补西墙留下的窟窿还没补上，那里经得起这样系统性风险的冲击。
几个加了杠杆的定增产品亏得渣都不剩，一级市场的并购项目又迟迟没能脱手。随即国家又发布新政，禁止跨行业收购，事先谈妥的壳资源转瞬成为废纸。
眼看发行的产品一个个到期，大小客户们以各种方式络绎上门，有的带上若干“助理”在总裁办公室、关门吵架，有的扶老携幼在大厅里和理财顾问们拍桌子骂娘。
无论哪种方式，中鑫公司都只能摆烂：要钱没有，要道理和要命可以有。
像李志伟这样的职场老油条，在大型企业各种规范操作、各部门精英相互制约、又相互支持的情况下，自然顺风顺水。但若想仰仗他个人的能力、拯救已经开始下坠的企业，实在很不现实。
面对越来越糟糕的局面，中鑫公司早已悄然换了法人。从不参与公司业务的、没有正当职业的钟鑫鑫的妹妹，在他老爹亲自坐镇干预下，充当了家族的风险承担者。
而负责业务的高薪副总裁李志伟，不仅没有积极正面的替公司想办法找资金解决问题，反而以个人名义向中鑫纵横的部分客户和员工们承诺高额回报，先后诓骗了6千多万元。
五个多月以后，直到中鑫纵横收到法院传票，被告上法庭，事情才浮出水面。
然而，李志伟已经一个多月没人见过他了。随即，更多的客户找到公司投诉李志伟：拿了他们的钱做投资，不再通知他们账面净值，甚至连信息都不回。
花城法院也发来传票，那边的投资人联名告中鑫公司涉嫌诈骗和挪用投资款，经侦局的人开始上门调查。
又过了九个多月，一对老夫妻，眼看200万养老钱打了水漂，不堪忍受子女们的埋怨。加上日复一日的追债，身心备受煎熬。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老两口在家开煤气自杀了。
死前留下遗书，要求严惩诈骗公司。东躲西藏的钟家姐弟，在众多投资人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被警方以金融诈骗罪下了大狱。
至于当时流传的那些个幕后大佬，这时候避之唯恐不及。没找人掘了他家祖坟，让他赔钱已经算仁慈咯。
而头脑简单、一直活在风平浪静里的刘长新，断断续续的从已经作鸟兽散的同事们那里，东一点、西一点的听到了关于贾丽莎和李志伟的事情。
在被拖欠了半年工资后，刘长新终于不再对中鑫公司心存幻想。他又去找贾丽莎，问她是否有线索，帮助追回几百万被骗的血汗钱。
这一过问，听贾丽莎的意思，她自己也被骗财骗色。长新忍不住嚎啕大哭。
而刚才这一哭诉，想起之前时小天的再三提醒，忽然惊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小天联系了。
还是时小天走后，大约1个多月的样子，才想起小天所托，给远在江城的小天外婆打电话报平安。
当时他也觉得小天的信息有些奇怪，干嘛还给自己用英文发语音呢？让自己帮他回去看外婆？这更奇怪了。
可那些日子，天天和贾丽莎各种纠缠、心里眼里都只有这个女人。就连公司不断升级的兑付危机，和不断离职的同事，都没能让他察觉公司面临即将倒闭的危机。
刚才，也不知道是灵光乍现，他好像被自己嘴里提到的诈骗犯、骗子等字眼激活了脑回路，突然止住了哀嚎，笨拙的用冻僵的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打时小天的电话：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
再点开时小天的微信头像，朋友圈已经一年多没有任何更新了。
又按照时小天给的外婆家的座机电话：……嘟嘟的忙音……。
不应该呀！……外婆搬家啦？和时小天搬一起搬去外地住啦？时小天工作换城市啦？……
不是说迪拜的工作不需要常驻吗？呆很长时间？是多长啊？再不方便，也不至于连个信息都没有啊？
还让自己抽时间代他回去看外婆？小天外婆可是在江城啊！距离燕京城两千多公里呢。……
刘长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脑子里一百个问好一下子冒出来。
和贾丽莎一说。贾丽莎也觉得这事儿很不正常：“这都又过完一个春节了，大家都回来上班啦！他也没联系你吗？”贾丽莎道。
“是呀！他每年从老家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多他外婆亲手做的好吃的。我怎么这么蠢啊！那次信息应该是他在向我求救的啊！”
“啪”！刘长新说着，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然后求助似的看向贾丽莎。
联想到小时候常听大人提起缅北噶腰子的诈骗团伙，两人越说越心惊。暂时也顾不上两人之间的矛盾，决定一同去警局报警。
这个时候，距离时小天失踪已经一年零三个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