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两人彼此折磨了许久,终于表明心意,说出这种肉麻无比的话来,各自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沉默了好一会儿,温谨说:“陛下,臣想求你一件事。”
真玉说:“什么事?朕都答应。”
温谨说:“臣想请陛下赦免林随。”
真玉看着他问:“为什么求这个?”
温谨说:“因为只有臣来说这句话,才最合适。”
真玉笑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识大体顾大局,偶尔也任性骄纵一下,让朕尝尝头疼的滋味。”
温谨说:“陛下此刻面青唇白的,臣不舍得再让陛下烦恼。”他说,“陛下快去吃些东西吧。臣也要睡一会儿。太医说多睡一些有利于恢复。”
真玉说:“那你快睡。你要快些好,不然朕连抱你一下都不敢。”
温谨脸红了:“臣已经睡着了。”
真玉说:“朕忙完就回来见你。”
灵翰和雁来在外间等真玉,她们已经听太医令说过情况,知道温谨保住一命,心中都在谢天谢地。
两人这三日过得煎熬极了。
真玉出宫遇袭,当晚玉京卫出动,四季楼被全面封锁,楼中众人一律不得出,连消息都不能传递。花郎也就算了,那些寻欢客从富户到豪商乃至当朝高官皇家世女都有。这些人的亲眷朋友,自然也都知道出了天大的事。动静这么大,消息无法封锁,事态难以控制。
偏真玉丢开所有不理,只一心守着温谨,在天女宫中,既不发声,更不见人。
所有一切都停滞了三天。真玉三日不朝,毫无消息。所有太医深夜从家中被带走。四季楼被玉京卫团团围住,进出不能。
知情者讳莫如深。当事人也不现身。没有人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流言四起。
不仅玉京百姓议论纷纷,就连朝中大臣也个个猜疑,甚至有人以为真玉遇刺身亡或者重伤。
众人都要求灵翰和雁来给个说法。
灵翰和雁来却不知真玉到底要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只能奉行一个拖字诀。
她们顶住各方压力,拖足三日,已经拖无可拖。
现下见真玉出来,虽然面色不佳,但是恢复了精神,心里终于有了着落。简直感动得要热泪盈眶。当务之急就是要立刻商讨出一个章程来。
但是曾和睿把灵翰和雁来赶开,她让御膳房时刻备着各式粥饭点心,逮着真玉要先塞几口吃食。
真玉老老实实先吃了些东西,又快速沐浴整理一番,才重新叫过灵翰和雁来相商。
三人这几天都没闲着,各自仔细想过林随一事的首尾,发现大家的结论一致:
林随只是一把刀。此事是有人在背后阴谋策划。
真玉说:“这事乍看偶然,实则必然。林随之事张扬至此,总会传入朕的耳朵。朕就算原本不想去,也会有人怂恿朕去凑这个热闹。若朕死在花楼里,那可真是死得无谓又令我朝蒙羞。背后之人自然心愿得遂;若朕没死,弑君之罪必诛九族。一来林氏暗中的财富和力量会被人趁机接管,二来日后公布林栖虹是被人陷害,朕诛林氏就成了滥杀忠良,依旧是个失德丧行之君。”
雁来说:“可事到如今,陛下就算明知对方阴谋,也不得不杀林随。”
不管林随是被人欺瞒利用也好,蒙骗蛊惑也罢,他妄图弑君是事实。
真玉问:“林随现在哪里?”
灵翰说:“在宫内司黑狱,很是安全。”
真玉又问:“审了吗?”
灵翰说:“林随死意甚决,合上他下巴就要咬舌,所以暂不能审。现在他又在绝食,只能灌水和米汤维持。”
真玉说:“怎生想个办法把这事掩盖过去。不让众人知道,实情是林随行刺朕?”
灵翰为难:“此事动静太大,现在满城风雨,不知该如何瞒天过海。”
最后还是雁来想出了一个主意,她说:“臣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大事化小,就是不知陛下和温掌书愿不愿意。”
真玉问:“什么办法?”
雁来说:“就说陛下花楼竞拍赢得林随,温掌书争风吃醋,两人打了起来,温掌书受了重伤。陛下担忧,这才几日不出。臣等众人因为不得陛下命令,不敢擅作主张。所以把四季楼封了三日。”
真玉扶额:“雁来,你还真是会给民间话本提供素材。”
雁来说:“臣就知道陛下听了会骂臣。”
真玉想来想去,不得不承认:“虽然故事恶俗,但这确实是个平息物议的好办法。”
雁来说:“温掌书若知道他担了这个虚名,恐怕会大大地生陛下的气。”
真玉说:“温谨不会生气的,他知道轻重。伤在他身上,他是最大的苦主,还主动求朕放过林随。”
三人把事情串了一遍。当时进房间的几个侍卫都是雁来的心腹。其余人等看到的就是林随被绑,温谨受伤。蒙混过去并不难。
于是真玉命人去通知几位重臣和六部长官前来议事,询问这三日有什么大事发生。顺便也让众人亲眼看到自己安然无恙,免得她们担心,也可平息谣言。
果然,大臣们看到她也都热泪盈眶,纷纷问候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几日都闭门不出。
真玉就按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番。
众人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无聊小事引发了朝廷民间的一场大猜忌,都纷纷谏言真玉好色荒唐。
真玉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一副虚心听取谏言的样子。等众人说得差不多,她说:“确实是朕不好。太过荒唐。不过……”
她看了看兵部替金满羽前来的官员,无人在身边传话的翼王,还有眉头紧锁的丞相,说:“朕是听说朝中有不少人都去了,也想凑个热闹。因为朕这几天忧心宠侍,无心问政,所以四季楼还被封着,那些人也依然都困在楼中。”
被她看的几个人都低头不说话,也没人询问这些了无音讯的人是否在楼中。其他人猜到内情,也不好继续说了。
真玉见堵住了众人的嘴。就安她们的心。说已经命人去解禁,困在楼中的人可以立刻回家。
说完了这件事,真玉问这几天是否有大事发生。相比这场被众人误以为皇帝遇刺的大乌龙大惊恐来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算不上什么。真玉听了听,见没有什么大事,与她们说了几句,就推说自己累了,要休息,让众人都散了。明日起如常早朝。
众人就知趣告退。户部尚书郑平平却留了下来。
真玉知道四季楼是户部辖下的产业。林随这场热闹炒作,说不定还是郑平平为了赚钱想出来的主意,以郑平平的风格,恐怕她会派人随时报告她现场的竞价情况。
果然郑平平说:“臣来问陛下,那日乱起,陛下的五万两银子何时交割?”
真玉笑着说:“郑卿连朕的花债都敢追。难道看不出朕从一开始就想要赖账,所以才出手这样大方吗?”
郑平平唉声叹气:“陛下可不能这样。陛下可知道臣为了造势,花了多少心思?本想狠赚一笔,却被陛下从中杀出来搅局。陛下既入欢场,当知欢场如赌场,都是不能欠债的。”
真玉说:“朕告诉你一桩巧宗。”
她说:“朕已经命人把那天在花楼的所有人都登记造册了,不管是豪商还是官员,这些人朕都会发帖请去文会。”
郑平平皱着眉头一脸不解。
真玉说:“文会上除了斗诗颂圣,朕还打算结合实事,来一场关于时下战争的论辩。”
她一脸诚恳:“战争嘛,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是贡献,平民百姓努力保收增产也是贡献,富户们捐钱还是贡献。”
郑平平的眼睛里放出了光芒:“妙啊,臣到时在现场宣布,会把所有捐献之人的名姓按照捐资多少排序,事后张榜贴出,让万民称颂,还要呈送给陛下,让朝廷牢记这些富户的爱国之心。”
真玉说:“跟郑卿谈论生钱的法门真是痛快。郑卿实在通透。”
两人相对奸笑了一会儿。郑平平说:“可是不对啊,陛下。原本臣应该得到陛下的五万两花资,然后再得到这些战争捐资。现在只能得到捐资,臣还是损失了陛下的五万两啊。”
真玉说:“郑卿,账不能这样算。朕若不去,就不会登记全部客人的名姓。没登记名姓,就无法说动她们多多认捐。只要捐资赶得上朕的五万两,卿不就没有任何损失吗?”
郑平平说:“但是在此基础上有陛下的五万两,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不,锦上加锦了啊。”
真玉故意板起脸说:“朕就要赖账,卿能奈朕何?”对付这种爱财如命的户部尚书,真玉只好耍赖了。
郑平平说:“那臣确实也无可奈何。不过,陛下既然要赖账,能不能允臣一事?”
真玉说:“你说。”
郑平平说:“文会的时候,陛下要见到所有入选的公子。犬子郑守也在其中。”
真玉记得自己看过郑平平之子的名字,说:“哦,卿是想让朕对他多加留意?”原来又是一个企图送儿子到自己身边的。
郑平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恰好相反。臣是想问陛下能否不要选中小犬。臣这儿子从小娇宠,不知世事艰险。若入宫了,恐怕会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臣不想让他附凤攀龙,只想他一生平安顺遂,所以,陛下……”
真玉笑着说:“好。五万两换你儿子。成交。”
郑平平连连道谢而去。
真玉安抚过大臣,处理完最紧急的政务。觉得困意涌上,很想回去睡一觉。但是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还有个人必须去见。
那个竟敢弑君的林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