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荼蘼幻都 克莱因
米娜显然没有把杰夫的叮嘱听进去。她已经从住宅区逛到了某个热闹的商业街上。
这条街上有一些品牌体验店，为客户提供现场试穿试戴，然后客户满意可以现场下单，由商家的送货机器人将商品送到客户登记的住址。
当然，客户也可以试用后不下单。哪天想要下单，在智脑上进入在线店铺就能查阅到当时的试用效果。
其实米娜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在线试用呢？反正进入星网体验，一样是可以的，只要试用时用的是自己真实的形象，而不是虚拟形象。
说起来是米娜还不够了解人类。人类总喜欢更完美的形象，所以每个进入星网的人有选择使用虚拟形象时，自然而然就把真实形象搁置，放角落里吃灰。商家准确把握了这样的心态，才会开设线下体验店铺。
除去体验店，也有零星的药店。米娜只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发现品种没有在星网上的多。
兜兜转转，米娜走过了三个街区了，所见之处都是各式各样的人，肤色不同、发色不同、眼瞳不同算是普通的，有更多的是做过基因编辑的人。
只在文献里出现过的人鱼、羊角兽之类的，现在已经满大街了。只要想拥有什么特征，都通过基因编辑获得，甚至能创造本来没有的特征。
如果说米娜只在实验室看到过某些作为资料的图片，那么这条街上的人直接把米娜这方面的知识刷满了。
每一个基因编辑人从她身边走过，她的眼屏上就会自动分析这人的特征基因、可能做的基因变动以及可能出现的后遗症。
基因编辑的枷锁在米珥486年被打开，三年后迅速普及，到现在已经快八十六年了。
这八十六年间对基因编辑的争议从来没停止过，基因编辑带来的后代基因缺陷越来越多，已经开始有科学家反对基因编辑，甚至担心人类会因为基因编辑而自取灭亡。
普通人却始终对基因编辑有着神奇的想象，他们最期望的是通过编辑获得完美的身材、容貌和能力。
当这种期望变得越来越执着的时候，更强烈的需求就会出现，想要更奇特更有魅力，自然什么鱼鳍、蛇发都会散发诱人的甜美。
基因编辑公司也特别懂得如何迎合普通人的梦想，以至于当初和基因编辑公司合作无间的科学阵营，如今已和基因编辑公司势不两立了。生存和盈利，科学和商业，事情就是这么有趣。
米娜忽然觉得狄忒米珥教会是真智慧，一句“所有智慧生物都是人类”就能让所有人都心平气和，因为大家都是一样，没有区别。
那些“古典人类主义”就显得可笑，一心固守人类种族的界限排除乌卡族、寰族，可没有想过人类本身都在不断改造自己的基因时，人类还是原来的人类吗？或者他们也排斥基因改造的人类？
那古典人类主义坚持的就是纯种人类了……要找一个纯种人类恐怕很难。
基因编辑技术最初就是为了排除各种遗传病、生理缺陷，这方面的技术在应用初期就几乎覆盖了整个医疗体系，对外貌特征、特殊能力的基因编辑还是之后开发的呢。
所以纯种人类压根就是无稽之谈，那么古典人类主义想要的是什么？纯粹的精神口号？
米娜很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到了脑后，她站在一家名为“世界入口”的店门口。店铺上的旋转电子屏上闪现一排排漂亮的文字：
【想要快速进入星网，就到世界入口。无论您的智脑设备是旧款、新款还是限量款，在世界入口都是相同的存在，世界入口处，平等无处不在。
世界入口，真实与虚拟世界的交界地，往前一步是虚拟，往后一步是现实。在这里更高效、更方便、更安全，让您心无挂碍地畅游星网世界。】
这广告语说得不明不白，米娜就看懂了第一句：一个可以进入星网的地方。原来还有这样的存在，星网是全覆盖的，按理来说有智脑就行，这家店开得有些奇怪。
这么想着，米娜走进店里。外面看着不大的店面，里面却很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散放着不少单人沙发。有的沙发上已经坐着人了，电子屏将里面的人和外界隔开，只能隐约看到个人影。
就在米娜往里瞧的时候，一个方形机器人快速地滑了过来。
“欢迎来到世界入口，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唔……这里提供什么服务？”米娜谨慎地开口。
“这里能够提供加速服务，无论你的智脑设备多陈旧，我们都能依据设备信息，进行优化加速，让你体验到极速进入星网的快乐。
如果您担心在家用智脑进入星网做的事情留下痕迹影响信誉，我们能够提供智脑信息隐私保护服务，当然隐私保护内容是有清单的，不得违反联合政府法规。
另外，我们也提供星网旅行服务，为用户提供星网旅行导览服务，或星网旅行拍摄服务，让用户获得最佳的旅行记忆。”
星网旅行？米娜听着有点怔愣。
“星网旅行服务，大部分是情侣会选择的服务。”方形机器人补充了一句。
情侣？？米娜更糊涂了…连孩子都不要的人类，还需要情侣？
“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
“啊，没，我还没想好……我能先随便看看吗？”
“可以，如果您需要上星网，只需要在沙发的显示屏上扫描您的眼瞳，确认联合政府公民身份。如果需要其他服务，可以到那个吧台后面找我，我将为您开通。”说完，方形机器人一溜烟滑回了吧台后面。
米娜抬步走进宽敞的大厅，随意停在一个沙发座前，沙发上方的电子屏瞬间亮起，画面提示：点击进入身份确认界面。
身份……没有身份似乎真的寸步难行。米娜敛眸，手指拨弄了下脸侧的短发，转身走出店铺。
离开店铺，米娜沿着店铺继续往前走，看到店铺间有条小巷，她脚步一转进入小巷。
巷子里比外面的道路昏暗许多，堪堪只有上方的一些光亮照入。小巷里面都是些高低不同的设备装置，米娜小心地绕开往里走，边走边扫一眼这些装置，很快她就走到头了。
尽头一个大盒子，上面写着四个字：世界入口。
米娜爬上大盒子，盘腿坐在上面，一只手把兜帽拉上，另一只手贴着盒子顶。
很快，绿色字符链从米娜的手里溢出，缓缓钻进大盒子里。米娜有些凝重地盯着这些字符链，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不对。很快，她的神情松懈了下来——成了。
昏暗的小巷模糊起来，如同波纹一般荡漾了几下，随后波纹消失。
米娜站了起来，跳下盒子，离开小巷。再次站在“世界入口”的店面前，微微抬头，兜帽下的眼扫向招牌，上面写着：世界出口。
【世界出口，虚拟与真实世界的交界地，往前一步是现实，往后一步是虚拟。带着愉快的记忆离开星网，世界出口给你新的一天。星网与现实同在，世界出口为您敞开。】
世界入口在现实世界克莱因，世界出口在虚拟世界英莱特，这是一个跨越真实和虚拟的星网公共出入口。联合政府想得真周到。
上线后，直接在这里出现，也说明了上次塞希尔强制下线的点已经丢失，算是好事吧。
米娜决定从这里原路返回住所公寓，真实地体验下虚拟投影和现实世界的一比一复刻。
慢慢晃悠的米娜，抬头看向天穹顶上的浅金色环星，目光停留在环星的时候，那浅金色似乎闪了一下。
米娜愣住，再仔细看时没什么变化，似乎刚刚是错觉。当她的目光从天穹顶上移开，扫向四周时，入眼的建筑猛地都成了粒子形态轰然散开，接着凝聚成脚下的星域图，随后中央星域亮起三个点，两个亮点闪烁在东南星域，一个亮点莹莹在西北星域。
这、什么？！
米娜瞠目，忍不住眨眼，谁想面前的一切如潮水一般隐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徒留米娜一脸愕然地原地转圈，而后原地消失。
现实中，米娜收回搭在盒子边缘的手，绿色字符链嗖一下消失，睁开眼是昏暗的小巷。
这次进入星网，灰猫倒是没见到，却看到了一张奇怪的星域图，除了星域划分就只有亮点，亮点是什么？
米娜有些弄不明白，是外面的世界如此多变吗？研究所里都没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情，外面的世界不仅遇到，频率还这么高？？？
想了想，米娜又把手放到了盒子上，绿色字符链听话地钻进盒子。
米娜再次回到刚刚下线的位置，右边依然是一家叫moyir的店，左边是一栋居民楼。原地站了片刻，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米娜不再停留依照原来的想法往住所公寓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米娜决定换路线，既然是一比一复刻，那换个路线熟悉下住所附近才更合理，算法也是这么推荐的。
脚一拐，米娜就开始穿行在各种小道里，时不时会发现小道是死胡同，只能退回重走，就这样进进退退间，米娜又晃进了一个胡同。
只不过这个胡同里面有人，两个男人正挟持着一个女孩，女孩拼命挣扎。
米娜的出现，让那三个人都大吃一惊。
女孩眼里迸发出希望，她冲着米娜大叫：“救我！唔唔！”
其中一个男人捂住了女孩的嘴。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来？！”另一个男人喊了起来，“莫达，快点解决！快点。”
米娜同样惊异，因为这些人看到了她！
“你们……”米娜刚往前踏出一步，脚步下立即闪现方形的光晕。
米娜想挪开脚步，发现无论怎么动，脚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就这样脚下的光晕逐渐放大将米娜包围起来。
方形的光晕将米娜包围住，消失在那三人面前。
“好了，快点走，等星网刷新后，莫达创造的嵌套空间就没有痕迹了。”
说完，两个男人带着女孩很快在原地消失。
这厢的米娜发现自己在一个方形的黑色空间。空间很像自己与希雅相遇的那个，但不同的是这个空间不是无限宽广的，只是一个方形，米娜几步就能走到底。无论米娜怎么走，她都无法走出这个黑色空间。
米娜伸出手摸上空间的边缘，一股柔软的力量将她的手弹了回来。手无法穿越这个空间，米娜便尝试用意识让绿色字符链出现，希望字符链能穿透空间。遗憾的是字符链没有如预期那样出现。
这种状况出乎米娜意料。这是不应该出现的状况！绿色字符链算是数字空间的产物，照理在虚拟空间能游刃有余。只有在现实世界，才需要动用米娜的意识结合智芯提供的能量将它具现化。
这个方形空间能够抑制字符链，米娜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真糟糕，如果是这样，自己怎么出去？这个方形空间会自己消失吗？不会永久困在这里吧？
米娜往空间边缘一靠，空间边缘稍稍凹下去后，轻轻地弹回来支撑住米娜，“呵……还挺温柔……”
克莱因警察局 星网安全科
“老秦，星网探测机器人发现英莱特九区有个异常空间。快处理下。”侦查科员赵源看着星网监测异常数据，隔着电子屏对秦洋说。
“又有异常空间？最近也太多了。”秦洋忍不住抱怨，“我这两周已经处理了不下十个了。星网建立这么久，从来没这么密集过。”
“所以我觉得星网应该要升级了。可惜没人听，都觉得星网已经是最完备的了。”赵源冷笑了一下，“最完备的？哪里有什么最完备的。人都要进化，星网就不要了？”
“升级，我们说了不算。但我觉得应该去和外勤科聊聊，是不是和新案子有关联。”秦洋看着赵源共享的数据，开始处理异常空间。
“行，等处理完，我让盛天去星网现场的时候，问问。”赵源说完，就给外勤科的盛天发了条简讯。
十几分钟后，秦洋停下飞舞的手，“终于搞定。这实在太复杂了。”
“不亏是你！”赵源隔着电子屏对秦洋比了个大拇指。
站在巷子里的盛天，看着周围影像一阵扭曲后恢复原样。盛天往里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准备退出星网的时候，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挪开脚，发现是一颗徽章，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影立刻消失不见。
方形空间消散时，米娜正定定地站着，眼前一阵扭曲后就看到原本的巷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男人就穿过她在巷子里走了一圈。
男人像是发现脚下有什么东西，弯腰捡起了什么东西，接着突然就消失下线。
米娜微愣，各种问题飞过，最后闪现的是：原来自己在星网还是幽灵，那么刚刚那些人是怎么看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