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脱困的唯一法
黑夜的天幕缓缓地撤去，白昼的眼逐渐睁开。
晨风中，只有吉尔号在呼啸。
米娜目不转睛地看着时间褪去睡容，露出焕发的容光。
这是第一次，米娜看到日出，和在塞希尔看到的日落不同，有什么难以名状的东西在涌动。
米娜闭上眼，平息那股陌生的涌动。
不出所料，在空港高塔进入米娜视野的同时，银白飞船也出现在飞行监控图上——距离货船还有段距离，却已经能看到。
屏幕上很快跳出预计相遇时间：
【距离到达空港：15分钟；距离两船最终相遇：21分钟】
眼屏，2874传输了一张空港实时图。
空港里几乎没有什么飞船。米娜不断放大图像，期望找到任何可以帮助自己脱身的东西。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一艘飞船缓缓降落下来。
“这是？”
『2874：来自巴德亚星的货船，为达哥斯星提供一些物资补充。』
米娜放大了这艘飞船的视图，片刻后关闭了放大视图。
“她在前面。”尼克看着飞行监控图，“等下不要轻敌了。”
“……”托比不是很想听尼克的教训。
“21分钟后，会在空港相遇，多半又要打一架。最希望完成任务的人是你，不是我。”尼克往后一仰，“我再休息一会。等下要打硬仗了……也不知道这实验体到底是怎么培养的，力气这么大。”
托比没有吭声，发给研究所询问的信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看来研究所并不想透露任何关于实验体的信息。实在很难确定研究所对于抓捕是不是认真的。
“想得多也没用。”尼克闭着眼说了这么句。
托比转头看向尼克，“我劝你还是别休息了，飞船速度提升了一个等级，19分钟后就会相遇。”
尼克睁开眼眨了眨，“你还真是不遗余力。”
15分钟后，两人看着前面的货船进入空港降落，随即操控飞船进入空港，准备降落和实验体004号正面交锋。
“哎？聪明！她这停的地方可真是！”尼克看着停机坪上的货船挨着另一艘飞船的右边降落。
听到尼克的夸奖，托比嘴角一抽，没好气地来了句“是聪明！我们不能直接靠近了停。”
“那是必然，我们是猎人，她是猎物，她总要想办法逃脱的。”尼克摊摊手。
“等等！她在干什么！怎么不跑？”
尼克不可置信地看着米娜从货船上下来，三步两步跑到左边的飞船，对着船舱门一脚踹上去。
“嘶？！”尼克忍不住抽气。
这门就这么被踹开了？
托比正输入命令让飞船往下降，离地面还有十几米时，突然删除了降落命令，重新输入一组命令。
“确实很聪明。尼克，恐怕我们要继续追击战了。”托比眉头大大地蹙起。
果然如托比所言，米娜进入的那艘飞船腾空而起，瞬间就加速冲出了空港。
“快快快！加速加速。”尼克喊起来。
托比的手指灵活地在操控屏上飞舞，很快他们的飞船加速跟上了米娜的那艘船。
空中，一艘普通货船正全速飞行，准备冲向大气层，后面一艘银白飞船紧追不舍，很快就把两者的距离缩短了。
就在银白飞船快要靠近普通货船时，轰一声货船爆炸了！
货船的残骸随着爆炸的气浪往四周飞溅，银白飞船随着气浪而颠簸，在空中翻转了几圈。
银白飞船好不容易重新平稳，悬浮在爆炸点稍远的地方。船舱里，托比下半身还绑在座椅里，上半身却是歪在两个座椅中间，他撑起身子试了几次才坐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尼克则扶着座椅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地翻过身坐进椅子，大口喘息。
透过飞船前舱的窗户，两人看到窜着火焰的残骸缓缓地往地面落下。
“真、真是疯了。她，”尼克说着说着，忽然扶额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托比的脸色十分难看，尼克见状拍拍他的肩安慰，“这是谁也预料不到的，她宁可死都不愿回去，我们早应该知道的，在她想和这艘船对撞的时候。”
托比叹了口气，“给我点补充剂。”
“现在就回研究所？”尼克掏了掏口袋，又摸摸了身上，最后从地上捡起补充剂的药剂盒递给托比，“喏。”
“从空港那里拿份事故报告再回去。”托比接过补充剂，倒出两粒含进嘴，酸甜的味道瞬时漫开，激起味蕾。
杰夫·洛姆好半天合不拢嘴。他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到货船像烟花一样炸开的景象。空中，黑色的浓烟里跳跃着火焰，不断有残骸带着火星落下，在地面上砸出黑色的瘢痕。
太……令人战栗了……杰夫找不出词来形容，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什么在奔腾。
他回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米娜，眼神复杂。
此刻的米娜犹如精致的人偶，红色短发稍显凌乱，整个人背靠墙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双手随意地搁在大腿上，两只脚随意地伸展。她棕色的眼眸中映照着天空的火焰和跌落的货船骸骨，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冷淡至空洞。
“带我离开这里，避开那两个人。”米娜的语调有些机械化，但软软的声音减去了这份生硬。
杰夫挠挠头，好像在犹豫。
米娜的眼微微动了下，直直地盯着杰夫。
杰夫的眼神一触到米娜的眼睛就移开视线，这眼神太吓人了，就像是被一种死物盯住的感觉，联想到刚才的事。
轻咳一声，他弯腰抱起米娜，往矿场专用的货物仓库走去。
米娜在杰夫的臂膀里稍稍转过头，看向空中，冒烟的残骸已经悉数落下。
这样就能摆脱追踪了吧，米娜转回头默默地想。
杰夫把米娜藏在仓库的角落里，角落外是一些货柜和废弃的机械。
放下米娜后，杰夫就想走人，谁知道仓库门居然打不开！
“呆在这里。”
冷冰冰的语气，让杰夫讪笑了一下，乖乖地坐到一旁。
米娜瞟了一眼杰夫，庆幸在离开吉尔号前已经指示2874，只要自己能够脱身藏匿在空港的任何一处，2874就要封锁这块区域，不让任何人靠近。
想到那惊险的三分钟，米娜第一次感到后怕，准确地说是意识到自己的害怕，害怕万一出了岔子。
在她踹开舱门时，巴德亚星的飞船里居然有人。
四目相对，映入米娜眼帘的是杰夫·洛姆惊讶的表情。
她毫不犹豫一脚把杰夫踹在地上，直奔驾驶舱，两只手在操纵屏上飞舞，宛若蝴蝶。半分钟后，米娜跑到飞船另一边的紧急出口，抬脚踢开门，下去时，一只手抓住脚踝。回头就看到杰夫讨好的笑，又一脚毫不犹豫地踩到那只手上。
杰夫吃痛却也没放手。
米娜看到边上置物台上有把工具刀，随手抄起。
杰夫一看，连忙松手，“那个……我可以帮忙。”
米娜冷着脸看着杰夫，手一扬。
杰夫立刻闭上眼。
唰——红色长发飘落。
当啷，刀跌落。
米娜拽起杰夫跳下飞船，猫着身子绕到了吉尔号后。
看到银白飞船追着驶离的货船，米娜拉着杰夫躲到了停机坪修理房的边上。
“不想死，就听话。”米娜捏着杰夫的胳膊，微微使劲。
杰夫痛得要扯着嗓子喊，就听到米娜说：“喊一句，我扭断你的脖子。”
杰夫生生地把这痛压成了喉咙里的咕噜声，五官扭曲地叠在一起。
米娜松开杰夫，靠着墙坐下，红色短发散落在脸颊旁。
她关闭了整个智芯，机械神经功能瞬间丧失，体内的药效还没发散完，生物神经依旧处于抑制状态。现在的她弱得就像个初生的婴儿，如果身旁这个人类现在要杀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轰隆一声。
正揉着手臂的杰夫愕然地回身看向天空。
米娜看着天空的火光，心想：目睹死亡，即使不信，探测仪也会告诉那两个人附近没有智芯实验体。再不信，飞船上有自己头发残留的dna。你们还怎么找呢？
她机械地拉起嘴角，而回头的杰夫正好看向她。
坐在一旁的杰夫，回想起爆炸时，在米娜脸上捕捉到的诡谲表情，心底就有无端的恐惧。
他不过是进飞船预先把自己的私人货物拿走，就遇到这个乖巧的红发女孩。结果，红发女孩直接把自己踹趴在地。
这一脚可真猛呐！痛得他只能趴在地上。
在他的脸和地面亲密接触时，看见米娜进入驾驶室操作了什么。杰夫直觉不妙，半跪半爬地想去出口，却发现那姑娘已经打开紧急出口要跳下去。
情急之下，他滚到紧急出口，一把拽住米娜的脚踝。他发誓这是本能啊，他只是不想死！谁知道，这个印象里柔弱的女孩不仅暴力，还很暴戾！随手抄起一把工具刀就要抹脖子的架势！
杰夫猛地站了起来，察觉到米娜撇了他一眼，立马又坐下了。
杰夫时不时看向米娜，觉得有点怪异，这姑娘现在安安静静没半点威胁的样子是真还是假？
当杰夫再次打量米娜时，和米娜的视线撞个正着。
“呃……我想问你，你要我做什么？”杰夫内心哀嚎，为什么自己要这么问。
“你能做什么。”平淡的语调，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乖觉和可爱。
“我是南达哥斯城的万事通。星网中，很少有我办不成的事情。”杰夫开始夸夸其谈，极力表示自己很有用。
有用个屁！看她那样，你现在就能跑。杰夫内心有个声音在骂自己。
呸，你是脑子坏了？门都锁了，你跑哪里去？当然只能在这里乖乖听话。另一个声音回击。
那就杀了她。第一个声音冒出这么句。
夭寿了！杀人？！想清楚，你只是个无赖，不是杀人犯。无赖有无赖的底线和尊严！再用脑子想想，杀了她，你也出不去，门为什么锁了压根不知道。你想和尸体共处几天？再有，星域里杀人会得到什么惩罚？想清楚！第二个声音分析得头头是道。
杰夫甩开脑子里乱哄哄的想法，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只要给钱，万事通什么都能做。”
“我给不了你钱。”
“……”装都不装一下的吗？这对话怎么进行下去。
“我可以让你活着。”
“……”要白干活了吗？
“别想着杀了我，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你离不开这里的，空港里的任何东西，只要是机械都能杀死你。”米娜盯着杰夫，不错开一眼，“比如，现在上方的摄像球。”
说完，一个摄像球离开固定位置，咻一下飞了下来，绕着杰夫转圈。
“只要我说一句攻击，它就能把你的脑袋砸开花。”
像是回应米娜的话，那个摄像球忽然直冲杰夫的门面，杰夫慌忙侧身避过。
米娜看着摄像球听话地威胁杰夫，松了口气。看来即使关闭智芯，对于成为智芯一部分的外界智能，依然可以操控。
最坏的情况就是无法操控，那就只能再次启动智芯和机械神经，杀了这个人类，同时也可能暴露自己，毕竟不知道那两个人现在是不是离开了达哥斯星。
“你现在觉得能为我提供服务了吗？”
杰夫大力地点头，幅度之大，乱蓬蓬的头发随之抖动。
什么叫带着她离开达哥斯星，偷渡进入克莱因？关键为什么是偷渡？而且为什么要捎带上他？
杰夫垮着个脸，翻阅智脑上的各种星际路线图。
买一张船票，她自己去不行吗？
回应杰夫问题的是米娜冷飕飕的目光。
杰夫认命，继而问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能买两张船票？
依旧是两道冷冷的眼刀子。
行吧，就不问了。杰夫郁闷地开始筹划：如何能自己买张船票去克莱因，并且带着一个姑娘偷渡？
哦，对了，还指定要做后天去沃卡勒星的航班。难度系数+1。
简直是灾难！在无处不监控的星网里，想要动手脚又不触犯联合政府条例，堪比公务员入职考试呀！
—塞希尔乐园—
梅瑞尔等到早上，才小心地打开能源室的门走了出来。
“阿咻。”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梅瑞尔捏捏鼻子，发现外面没有机器人后，很快地爬到顶楼。
她在楼梯间看到了瘫在地上的机器人，在顶层房间外看到了另一个机器人。最后她发现房间里除了有点乱外，那个可恨的小姑娘已经不在了。
为保险起见，梅瑞尔走遍整个塞希尔，除去破损的机器人，并没有找到米娜的踪迹。她慢慢觉得安心。
回到能源室，梅瑞尔重新启动塞希尔系统。
【塞希尔系统启动，请嵌入密钥，核对身份】
梅瑞尔摁下密钥，核对身份后，系统启动。
和初次启动塞希尔系统一样，梅瑞尔松弛了下来，日子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
梅瑞尔吩咐塞希尔尽快收拾好整个设施，为晚上的营业准备，随后离开了能源室，回到卧室休息。
某一时刻，丽碧的房间里，一道电子屏闪现。
丽碧因为闪耀的屏光醒来，瞪着屏幕上的小妖精，以为自己在做梦。
『塞希尔：丽碧，想替代梅瑞尔成为塞希尔乐园的主人吗？』
小妖精笑吟吟地朝丽碧伸出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