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拔剑弩张
“你这不是欺负人，是啥？”蓝欣质问吴勇。
吴勇轻蔑地瞥了一眼，似乎并没有打算让步，而是不紧不慢地说，“你来这里多年了，也算是我师傅了，懂得的肯定比我多，制度是公司新定的，我也没有办法。”
“别拿制度说事，漏电不是她的原因。”蓝欣并没有被吓到，这些轻飘飘的话，只能糊弄新人，糊弄不了她，“这不是她的原因，过去……”
“打住，打住。” 吴勇微皱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别提过去，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他笃定地看着蓝欣，好像在说，倚老卖老的过去，已经成了历史的垃圾。
“好，不提过去，就说现在，也不是小翠的原因。”蓝欣像一个守着阵地的战士，目光坚定，寸土不让。
“刚才大家都看见了，别人用怎么不漏电。”吴勇胜券在握的扫一眼大家，开始建立自己的威严，他一直相信：时势造英雄。
对于吴勇的态度，蓝欣有些吃惊，即便是他想扳回上次的脸面，也不用这样明目仗胆的使坏。听说他最近在谈恋爱，恋爱让人身心愉悦，难道还能让人心生奸邪。
仪器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说话，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上麻烦。刚才还着急测样品的人，此时也不敢出声。
屋里安静的似乎只剩下人们的呼吸声，女人们不明白过去温文尔雅的青年，忽然露出阴鸷的一面。看来，人不能貌相，海水不能斗量说的对。
小翠始终低着头，战战兢兢看着手里的比旋管，幻想那个细如发丝的缝能忽然消失，变成完好无损。但是，那条缝明目张胆的躺在灯光下，就像是闭目养神的精灵，反射的嘲笑的光。小翠彻底失望了。
面对沮丧的小翠，蓝欣灵机一动，上前拉着她的胳膊说，“你这下可解脱了，以后不用上仪器测样了。”
“啊？”小翠瞪着大眼睛，不明就里的看着蓝欣。
这时，仪器室里响起一阵会意的窃笑，竟有人小声附和，“对呀！”
小翠刚想说话，蓝欣悄然按了按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说话。
“那，那个比旋管？”吴勇脸微微发红，这是他预料之外的结局。如果，他坚持刚才的观点，就被人顺风推舟，助长了歪风邪气。他正处于热恋的考验期，是否是一个有潜质的管理者，是对方所看重的，绣球必须拿到。
正在吴勇举棋不定的时候，都满意给他解了围。他黑着脸，不声不响进了门后，冲着大伙训斥，“咋啦！不干活，都看戏呢？”
大家慌忙低了头，忙着手中的活计，咔咔，咔咔，分析天平的砝码盘又响了起来。
还没有等吴勇说话，他抢先开了口，“别耽误了干活，去拿备用管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呛呛，仓库每天都催报告，急着发货呢。”
说完都满意扫了大家的背影，“大家都是明白人，过去我们端的是铁饭碗，现在不一样了，有空多读读白皮书，好好琢磨琢磨，别一脑子浆糊。”
都满意出门后，仪器室里，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
“什么白皮书？”
“就是厂里发的白皮小册子。”
“小册子怎么了？”
“杀鸡儆猴，下马威呗！”
其实，所谓的白皮书，只不过几页纸，上面写了一些含沙射影的暗示。就这些威胁话，一个反抗的计划才夭折了。
企业改制，砸烂了过去的体制，原先的党车间支部解散，书记们被一刀切下岗。那些奉献了一辈子的老书记们，虽然失去了上班的权力，却并不心服口服，在多次去县里反映无果后，便凑路费去省里，成了上访户。虽然，下岗是时代所需，但他们有理有据的争取，还是让老板头疼，名声还是要顾忌的。
最后，不得不出了白皮书，言外之意你们的孩子都在厂里，要为他们着想。
过去，工厂鼎盛的时候，福利待遇很好，属于省直属企业，很多人喜欢把孩子留在身边工作，很多家庭一家人都在一个厂里，关系盘根交错。如今，几页白皮书，击退了一股暗流。
回到工作室时，汪莉莉收拾完卫生，正在给韭菜莲浇水，粉红的花开的正盛。蓝欣说起刚才发生的事，还有些愤愤不平，“年纪轻轻的，干嘛这么坏？”
“你以后少顶他吧，人家萝卜不大，可是在陂（辈）上，年轻有学历，以后大有作为呢。”
“不见得，我还有学历呢，还不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了。”
汪莉莉见蓝欣不以为然，有意无意地提醒，“人家是有志青年，听说正和老板的外甥女谈恋爱呢。”
“怪不得，一副当家作主的样子。”蓝欣恍然大悟。
“端人家饭碗，受人家管，有什么办法。再说，咱们女人上好班，在家做好饭就行了，其余都是男人的事。”汪莉莉叹息着，接过碘量瓶，用大肚子吸管取了溶液，加进碘量瓶里，开始繁琐的标定工作。
自从，蓝欣回来以后，俨然以老师自居，重要步骤才动手。其余，则指挥着汪莉莉去干，也倒是清闲了很多。汪莉莉为了尽快能独立，也刻意迎合蓝欣，两人相处的如漆似胶。
两个说说笑笑的干活，汪莉莉叉着两腿，两肩下沉眼睛与滴定架平齐，左手掌握着滴定管的开关，右手内旋晃动着碘量瓶，瓶子里的蓝色变浅。
看似简单的操作，其实大有玄机，左手松紧要合适，紧了容易把塞子顶出来，造成滴定液滴漏，数据失去参考性。松了滴定液速度过慢，影响终点的判断，数据失真。最合适的液滴，是如珍珠落一般，大珠小珠落玉盘，才算完美。
快到终点时，汪莉莉急躁了起来，脑后的马尾来回扫着衣领，嘴里一个劲的嘟囔，“完了，完了。”
“我看看。”
蓝欣凑过去，弯着腰细看滴定管底端，尽管开关已经打开，一滴液体却没有滴下来。
“完了，这个样是白费了，重新称样来不及了。”汪莉莉哭丧着脸，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又看了一眼有着蓝色硅胶的干燥器。厚重的圆形干燥器盖子有点歪，里面的白瓷板上放着称量瓶，透过两层玻璃盛着淡黄色的基准物（已知含量）。
腾的一下，汪莉莉的脸红了，难为情的看着蓝欣，“那个盖子……我刚才……”
“怪我，没有嘱咐你。”
基准物恒重，是两次干燥后的重量之差，小于两毫克。干燥器没有盖严，空气中的水分很快被基准物吸收，就要重新衡重。但是，恒重需要时间，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显然是来不及了。
样品一个数据不准确，所有的样品必须重新来过。汪莉莉看着已经滴定完的碘量瓶，心有不甘。
“我试试。”
蓝欣走到水槽边，从控水架上，摘下一个黑色的长毛刷，猛地从上面拔了一根毛，然后回到滴定管前。
汪莉莉目光盯着蓝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见她用毛刷上的长毛，顺着滴定管的尖头，慢慢的通了进去。
“行了。”蓝欣把长毛扔进门后的垃圾桶里，自信的对汪莉莉说。
汪莉莉不相信的站在滴定架前，开始操作起来。果然，一滴滴液体像珍珠一样，落在了瓶子里。
“嗬！你还真行。”汪莉莉不由得感叹。
“你下次抹凡士林的时候，避开上面的孔，这样就不容易堵了。”
“我还寻思要重来呢。”汪莉莉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感叹道，“这个活，真不好干呀！”
“没有啥难的，细心就行了，”蓝欣怕她难为情，一边安慰汪莉莉，一边用计算器飞快的计算着。忽然，她看着写在纸上的数据兴奋地说，“哈哈，进步不小哇。”
“感谢老师呀！”汪莉莉不失时机的奉承了一句。
“咱两个人，真是王老婆卖瓜，自卖自夸。”
顿时，屋里响起两个人的笑声。
很快，下班时间到了，走廊里杂乱的脚步声，蓝欣和汪丽颖换了外套，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