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绞尽脑汁
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对此,王胜利深信不疑。在他失落的同时,又升出一种希望,就像黎明前的赶路人,抬头看到启明星。
浮名随风去,根须留人间,这才是要紧的事。
过去这么多年,他一心扑在毕业班上,这件事让他豁然开朗。没有内动力的孩子,就像一滩烂泥,不管你用多少力气,总难扶上墙。优秀的孩子,就像一匹腾飞的骏马,不用扬鞭自奋蹄。
想开了,就不再觉得心累,对于家里也腾出几分心思。王胜利开始往家里买些东西,蔬菜,水果,粮食,尽量减轻蓝欣的劳动。
自从去了动物园之后,蓝欣的胃口就变的很差,日渐消瘦,也不如过去勤快了。有时候王胜利回到家,看见蓝欣恹恹的躺在床上,不怒反喜,十八般武艺无师自通,厨艺一日千里。
蓝欣心里度日如年,懒得解释。她在心里数着日子,已经过去一周了,都满意没有找自己。她知道,标准溶液室,最少的标准液,最多能用半个月。她不让王胜利知道,就是不想给他徒增烦恼,那帮学生就够他操心的了。
那一天,她实在忍不住,就偷偷地溜了出去。
顺着墙根转到楼南。仰头看,一扇扇窗像惊诧的眼睛,紧盯着破旧的红墙外。蓝欣目光寻觅着,那一扇熟悉的窗关闭着,没有一丝生气。她开始后悔,没有带出那盘韭菜莲,虽然会受到嘲笑,却能保证生命。她围着大楼徘徊,不知不觉转到了楼西边,一楼朝西,开了两扇门,组成一个院子,它的屋顶是二楼通往大路的通道。院子在低洼处,空气中弥漫着火碱呛人的气味,这里曾是厂办的打字室和仓库,如今是动力车间软化水站。
看见那扇碧绿的纱门,蓝欣心里涌起一股冲动,一种强烈的倾诉欲弥漫在胸间。每天小于,几乎不说话。其余人,不是冷讽就是热嘲,墙倒众人推,谁都不想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环境的改变,也改变了心境,过去自己工作那是享受孤独,如今却被迫孤独。敞开心扉,和被迫接受,感觉自然不同。
正犹豫时,纱门开了,一个身穿蓝工作服的高个子女人,惊喜地嚷着,“哎吆!您来了。”
“我路过这里,来看看。”蓝欣心虚地进了门,背着手在一根根装满树脂的玻璃柱子浏览,“换新的了。”
“这些柱子都换了。”高个子女人指着那些标着阳离子和阴离子红字,“现在用水多了,不换不行了。”
“嗯。”蓝欣应了一声,目光仍在那些柱子上,不知道该和人家说些什么。
女人见蓝欣心不在焉地看着,摘下蓝色工作帽,猛然醒悟般,“你拿东西了吗?”
“拿什么东西?”
“装盐的袋子啊!”
噗嗤,蓝欣笑出了声,“李红,我不要盐。”
李红不好意思起来,很真诚的说,“来我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来要盐,这些粗盐腌咸菜可好了,买都买不着。师母,我给你拿点。”
“不要。不要。”蓝欣慌忙摆着手,心里随着李红的称呼放松了不少,好像又回到人间,尝到了人间的温暖。
李红恍然大悟般,“没事,您在这里玩一会吧,放心没有人来。”
“一个人上班闷不闷?”蓝欣在马扎上坐下,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不闷,白天忙的很。”李红狡黠一笑,“上夜班的时候,我看小说。那天晚上,正看武侠小说正紧张呢,没有想到头顶上打开了,吓的我呀!后来才知道,是老板亲戚呀!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你听见打架了?”
“听见一个人蹬蹬地跑,然后听见玻璃碎的声音,再就是又有人跑过来,这才开始骂人了。”
蓝欣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不出所料,徐福时被冤枉的。可是,这种冤枉谁能作证呢?保卫科人证都不相信,哪能相信对声音的证词。心里立刻沉重起来,起身要走。
李红好不容易有人说话,极力挽留,“师母,不忙再坐一会嘛!难得你出来一次,就让刚她忙去。”
蓝欣惊诧地问,“谁忙?”
“汪莉莉,不是调到你那里去了吗?”
“汪莉莉?”
“对,汪莉莉。”
蓝欣心里一动,精兵简政的时候,有人调入质检科,无论从哪方面,都让人觉得不对劲。顿时,便没有了聊下去的欲望。
李红没有察觉对方的变化,继续问,“师母,您说这世界真的有鬼吗?”
“嗯,或许有吧!”蓝欣微皱眉头,若有所思地回答。
“真得有……”李红压低声音嘟囔了一句。
蓝欣感觉莫名的心慌,总觉得汪莉莉的调动和自己有关系,便起身打断她的话,急匆匆出了软化水站。
李红站在门口,看着师母的背影,感觉很失败。每一次和说起鬼事,对方不是轻蔑的眼神,就是嬉戏的态度,似乎自己是个疯癫之人。今天,就连师母也不愿意听。她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决定以后不再胡说八道。
蓝欣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从后门进入一楼。因为,大楼上没有厕所,公共厕所在老球场的东边,质检科人去厕所必须穿过一楼大厅。
蓝欣在大厅里徘徊着,希望遇到一个熟人,能打听一下情况。大厅里很安静,黄铜贴边的四扇门关着,玻璃上蒙着一层灰尘,镀铜横杆上锈迹斑斑,只有门外的松树依然挺拔,枝丫不屈不挠地伸向天空。
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穿过球场朝大门走来时,蓝欣觉心跳加速。她已经认出来了,那个一路小跑的人是黎艳。
吱呀,黎艳推开门,看见蓝欣时,微微楞了一下,然后语速飞快地说,“坏了,坏了,汪莉莉调到版准溶液室了。”
蓝欣心里一沉,预感成了现实。顿时,无力感如潮水般压过来,没过头顶,让人无法呼吸。
黎艳一五一十地叙述,怎么听到的消息,亲眼看见汪莉莉在标准容液室,去动物室找她,被苗得雨拒之门外。
蓝欣觉得自己快要窒息。黎艳的声音,如浪水扑打着自己的耳膜,撞击着头像裂开一般,胃里翻江倒海,一股热浪冲向喉咙,哇,热浪喷在水泥地上。
晚上,蓝欣疲惫躺在床上时,王胜利心里却乐开了花。
“春天里,百花香,浪里个浪,浪里个浪,穿过大街,走小巷……”王胜利哼着小调,在厨房里忙里忙外,他前几天的郁闷早烟消云散,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仗要打赢。
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出锅,端到蓝欣面前,“吃饭咯!”
蓝欣皱了眉头,“我不饿,你和玉儿吃吧!”
“吃点吧!”
蓝欣猛地起身,狂躁地喊,“我不饿,我不饿呢,你没有听见吗?”
王胜利见妻子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心里也升腾起一股火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让你吃饭还有错误了?爱吃不吃。”说完去了客厅,吆喝玉儿吃饭。
蓝欣坐在床沿上默默流泪,她知道不该把气撒着丈夫身上,可是在大千世界里,自己就是一个小虾米,被人吃的角色,也只能在亲人身上发泄一下,才能维持内外压力。自己如一个气球,随风飘荡,随时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