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救而不得的杨修仪
话说另一边,朱富贵与李若言告别之后,两人所去的方向大致相同,便同行上路,走了一程。
只是每每走过一段路程,身似熊虎的朱富贵便要回头眺望,嘴上骂骂咧咧,表现得十分不痛快。
过了良久,他终于按捺不住,侧身看向高个子李若言问道:“你说我们随着小公明一同上山,生还的机会有几成?”
李若言很清楚朱富贵心中所想,也不用思量,或许他早已在心中思索过了。
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掷地有声道:“毫无生还的可能。”
朱富贵下意识便要出声反驳,只是苦于一时间没有说辞。
“而且不但我们没有生还的可能,就连公明他们也会一并受到牵连。”
李若言继续道:“一定意义上,我们跟着去了多是牵累。”
“哎呀!”
朱富贵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声哀叹。
两人一行便是一个白天,朱富贵郁结在胸,一个劲儿的往前走,自罚似的中途没有休歇。
直到快要到岔路口,两人便要分开的时候,见朱富贵还有心结,李若言淡淡的提了一句:
“先前被关在牢狱之中,你有想过逃出生天?”
朱富贵闻言一愣!
“难道你真的以为他去寻死不成?难道你不信他能再一次化险为夷,逃脱出来?”
一连番问话让朱富贵愣在当场,久久无言。
直到李若言从岔道离开,好久之后朱富贵这才醒神。
看看岔路不见人影,也便寻了另一条岔路过去。
只是脚下的步子散漫了起来,人也显得晃晃悠悠,倒是不急着赶路了,甚至哼起了乡俚小曲儿!
而另一边,王有才的好大兄领着七位壮士兼一位打铁老头日夜兼程,很快便回到了宜芳县。
令宜芳县众人惊异的是,这位县令大人来到县衙的第一件事不是交接文书,也不是赴宴地方豪绅的宴请,也不是直接投身繁杂的公务,也不奔走街坊探寻民情。
而是自己击响了宜芳县县衙大门处的鸣冤鼓,也便一会儿的功夫,几乎将当值的和在家闲值的衙役、官差、文书、都召集了过来。
尚且还不止如此。
当衙役推开县衙大门喝问何事鸣鼓,欲上前呵斥制止时,一张盖满大印的任命文书被递到了眼前。
不看还好,一看竟惊愕的发现这位击鼓的便是他们的县尊,一个按理说早该出现,却消失了数日的县尊。
赶紧行礼过后,还在为先前冲撞了县尊忐忑的众衙役,却愣愕的发现县尊根本没有搭理他们。
于是鼓声再起,响彻了整个宜芳县城。
不但路邻里的百姓好奇不已,纷纷来到府衙门前观望。
便是县中其他官职在身的官人也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按理说县衙有人当值,鼓声响过,也应该停下了,怎么又响起来。
于是县丞,主薄也都按捺不住往县衙赶了过来。
当老迈耳背的县尉也姗姗来迟的时候,看到县衙前的阵仗也是啧啧称奇。
他这一辈子在县里摸爬滚打,到了县尉也便到头了,十几年的官场生涯,伺候过的县令没有数十个,也有十数个了吧。
刚正不阿的清流见过,狡诈油滑的贪官见过,闲散无为不问世事的见过,权贵子弟过场镀金的见过,高哥猛进打熬练资历的见过。
临退老了却是开了眼了。
自鸣冤鼓,召集县属,百姓围簇,蔚为大观。
能有如此气派的也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县尉的眸子满是少见的异彩。
无论是百姓还是县属的求奇心理是满足了。
但杨修仪看着堂下不到三十余的衙役官差,以及文书、书吏,县丞、主簿,还有一个老县尉,心中的确是很不满意。
满打满算人数也就三十出头,再看看他们一个个体貌气态,可谓是老弱皆有。
这如何能派上用场,如何能惩戒那帮贼人,如何能救出受难的小弟。
这三十人比之牢狱中近三十个汉子如何?
简直不能比,遑论那近三十的江湖好汉折戟山门,逃出来的加他们一起也就十多人。
由此而想,以县府之力打上山去,营救小弟是不可能了。
为之奈何?
自然是去借兵马了,宜芳县没有足够的兵马,那么他便去太原府借兵。
于是县衙衙署大张旗鼓的被唤来,眼巴巴的等着县尊示下,不曾想县尊一顿神色变换,最后看向众下属来了一句:“快去取笔墨文房来!”
众衙役还在愣愕之中,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时,取纸笔的活便被堂堂县丞抢走了,留着一群下属神情忐忑,不知干什么的好。
待纸笔放好,杨修仪挥笔便书。
开头:宜芳县县令叩头死罪敢言之。
行文内容详细的记述了他是如何前来来就职,又是如何被贼人掳掠而去,之后便是痛数了在牢狱中的所见所闻,种种的藐无法度,以及他日日亲受的鞭打。
行文到了中间他也没敢提及救人的事,只是从不同角度阐述了这伙贼人的危害,行文之严厉,几乎就要上升到了造反的程度。
行文末尾他痛斥了贼人目无法度,藐视官府,拘押官府中人等诸恶行,并微妙的提了一嘴,他的一位兄弟尚被贼人所制,希望得到妥善救助。
于是众衙署等了半天的行令只是送一封信到太原府府尹府。
有赖前一次的经验,十数个衙役齐齐下跪,都要领这一份差事。
杨修仪脸色这才有了点霁色,点了当头一位身子壮实的青壮。
是日,一人一骑从宜芳县出发,携带书信,星夜兼程,直奔着太原府而去。
按行程来算,一天一夜的时间,书信便能送至太原府府尹手中,中途再余留一天时间,以待府尹大人反应。
归途再花费一天时间,三天足够有个影了,不曾想投石入湖,却不见半点波澜。
书信送出三日却迟迟不见来信,更不见太原府那边的反应。
一连三日,杨修仪不曾交接公文,不曾询问文事,更是不曾再踏入府衙一步。
这让宜芳县的不少精于投机的豪绅富商想破了头脑,财帛暗中送去了拜会,被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娇妾美姬送过了也不能动其颜色。
县里风传新县令不赴宴饮,不纳财绢,不享美人,是要朝那些富甲大户开刀。
虽然风闻之事多不可信,但空穴岂可来风,无形之中,倒让宜芳县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吱呀!”
送饭的丫鬟退了出来,她手上端着的是刚刚送进去的饭菜。
看到原封不动的饭盘碟子,就知道老爷有没有用膳,候在房门外的婆子可是愁死了。
她眉头紧皱,神情愁苦,难道是她的手艺不合姥爷的胃口?不然为何几次餐饭,都原封未动。
此时杨修仪正在书房中,神色有些萧索,样子分外落魄。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的神情从落寞到沉寂,从沉默中逐渐变得阴冷。
那眉眼间天生的笑味渐渐淡去,一股子莫名的韵味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