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往无前
“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他说着，放下听筒，挂断电话。
但是除了他知道他一定会回去之外，他还知道一件事儿，那就是母亲一定不会同意的。
当然，自己有钱了，想去哪里去哪里，她同意还是不同意，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他更想看看自己告诉这件事情的时候，姥爷的表情，因为他对自己撒了谎，而且是整整一年。
他知道老人有难言之隐，他不愿意让王成才知道这件事情，影响他的生活，王成才能够理解这一点，他不会怪罪姥爷。
但是因为王成才能够理解这个善意的谎言，所以姥爷也一定能理解自己去村里的事情。
因为他们互相信任。
王成才在家里坐着，准备好回乡下之后，可能要用到的东西，大包大件儿的带着不方便，他决定直接带钱，那些稿费他一直留在身上，甚至根本就不会离开他的裤兜一寸，这些钱他一分都不会放到家里，并不安全。
中午12点，家里吃午饭的时候，一家人都坐在这一起，王成才想好了，他准备告诉家里人。
“我说，咱们今年不回乡下了吗？”他问道。
“不回去了，回去干什么？好好的在这里学习就行了。”母亲说。
“可是我想回去。”
他这句话的语气显得格外冰冷，似乎根本没有想要跟家里人商量的意思。
“不行，我让你在家里待着，你就必须在家里待着。”母亲的语气，同样也没有一点儿商量的意思。
石头和石头碰在一起，一定会产生火花，王成才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他对母亲说道。
母亲一巴掌呼了上去，让正在吃饭的王胜才，把食物吐到了桌子上，姥姥赶忙擦去。
“该死的东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她站起来，怒吼道。
王成才揉了揉脸，冷笑了一声，没有理她，却转头望向姥爷。
“我已经知道你们在瞒着我的事情了，房子卖了，但是我还是要回去。”
“那你就回去饿死在乡下吧。”母亲恶狠狠的说道。
他不准备再辩解什么，只是看着姥爷的脸色，从吃惊转向惆怅，最终转向平静，老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姥姥则是问了一句：
“你回去乡下干什么呢？那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你既然知道房子已经卖掉了，那么你还回去干什么呢？”
王成才盯着母亲，阴阳怪气地笑了几下：
“那里再不好，那里再没有任何东西，那里也是我的家，我必须要回去。”
母亲拍了两下桌子，指了指自己：
“这里才是你的家，你不要不识好歹。”
王成才没有理他，站起身来就准备走，说：“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要再劝我，也不要试图阻止我。”
“去吧去吧。”母亲冷嘲热讽的说：“爱去哪里去哪里吧，你反正也没有带任何东西，你就死在外面吧，我也死心了。”
王成才心里发出一阵狂喜，他料母亲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手里还握着一沓不少的稿费，别说在面外面玩儿几天，就算在外面常住，甚至永久的住下，再也不回来，这些钱都是够的。
王成才讥讽地笑了一声，这声笑甚至没有包含怨念的意思，而是纯粹的嘲讽。
“那你可别后悔。”他说道。拉起行李箱，转身就准备走。
姥姥不放心，站了起来，连忙劝阻：“哎呀，那里什么也没有，你回去干什么呀？你千万别回去。”
母亲则扶住姥姥，让她坐下，说：“不用管这小子，等他自己没钱了，知道饿了，就知道咱们家的好了，不用管他，让他在外边儿待着吧。”
王成才把门一碰，但他没有立刻走，而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他想听听里面的人是如何评论自己的。
“你怎么能这样让成才离开家里呢，这不是对他的不负责吗，”即便是隔着门板，他也能够听出来这是姥姥的声音，因为母亲的臭嘴，根本就不可能说出不带脏字的话来。
“他是欠了这一堂课了，看来我打的还不够多。”母亲说：“就让他死在外面吧。”
此后的两三分钟内，除了姥姥的叹气，还有收拾碗筷的声音，就再也没有额外的声音从门板的另一端发出来了。
无论母亲对他怎样恶语相向，他都已经习惯了。他吃惊的是，姥爷竟然对此一言不发。
这似乎是很不正常的，但是姥爷刚刚的神情就是在告诉他，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说到底，那毕竟是唯一一个理解自己的人。
而另一个，现在在大学里，可能还有第三个。
那就是林曼。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每次回味起在乡下和她抱在一起的场景，心里就激起一阵不同寻常的感觉，那似乎不像是友谊的温暖，而是另一种感觉。
他习惯用颜色来代表抽象的感情，例如在家的心情就是灰色，在侯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是淡棕色，想起在乡下玩的时候是暖橙色，而林曼抱住自己的时候，
是粉色。
那个怀抱，他永远忘不掉，她呼出的每一口气息，心跳的声音，麻花辫的丝丝缕缕。。。
不管怎样，他都想回去见见那个曾经抱过自己的女孩儿。
他走下楼，刚才的巴掌印带来的麻木已经消失，转而带来的是一股刺痛，让他暗暗咒骂着。
这样走出去未免有些难看，但他并没有遮掩。
一路上的人都盯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发出感叹声，或者暗中的嘲笑，王成才不在乎他们。爱屋及乌，这么多年，在这里遭受了母亲这么多的逼迫，不论是这里的邻居，还是这里的环境，他早已经恨之入骨。
就算这些人不嘲笑自己，他对这些人，也不会有半点儿的良好印象。
他一路拉着行李箱，脸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转而的是一种火辣辣的感觉，他坐上通往农村的公交车，一路盯着窗外，另一只手紧紧压住自己兜里的那些钱，他看着那些灰色的建筑逐渐稀疏，其中的间隙被七月份的绿色玉米地填满。。
这次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主动回来的。
王成才现在迫切想看看，那个已经自己一年不见的女孩儿，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的声音自己已经听不出来了，或许她的长相也起了很大的变化。
她从来不歧视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会对自己平等相待。这就是她美丽的地方，而不是她那双玛瑙般的眼睛，或者一头亮棕色的头发，亦或是那两根俏皮的麻花辫儿。
这就够了，他还奢求什么呢？
乡下的汽车站是他的最后一站，因此王成才并不需要专门等着站点，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情，这样他就不用在看风景的同时，把心思抽出来提防别的东西了。
他又看到了那一片熟悉的平房，那个自己曾经，也是现在，更是将来爱的地方，纵使院子已经不是自己家的了，但是他还是愿意回来这里。
到了汽车站，他第二次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确认那叠钱依然装在自己口袋之后，他安了心，拿着那一箱不多的行李走下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女孩儿似乎比一年前高出了不少，麻花辫儿也编得更长。
他的脸不像一年前一样被太阳晒的露出一股淡棕色，而是变得白皙了起来。
“曼曼！”王成才喊道。
她看到了王成才，微笑着，张开双臂，向他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