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受伤的男人
夜色笼罩的山林透出无限的寂静。
就连野兽活动的声音都不曾听到,只有高处树叶抖掉丝丝静谧的唏窣声。
越向深处,月光渐弱,江云华干脆亮起火折子,也不再收敛脚步。
山上有不少多年前猎户留下的陷阱,饶是江云华已经来过几次,也不能完全避开。
回到收养垂耳兔的地方,江云华向西南方走去,据她估计,此时这个男人应该已经昏迷,她可以直接过去。
果不其然,她又看到了那副闪烁着森森寒光的银色面具。
面具主人一身黑衣,此刻蜷缩着躺在树旁,应该是倚着树干等待救援却不慎滑下,最终昏迷过去。
虽然江云华曾在穿来时走马灯似的看过了陆霁礼的一生,但其实她并不知道此人是谁,只隐约觉得,前世的记忆里他应当是个沙场上的将军,而他对面的高墙上就站着柱杖的陆霁礼。
想必两人前世敌对,可这辈子,江云华不愿再看到这一幕。
她要养好陆霁礼,就一定不会让他再踏上造反的道路,那么此人或许不再会成为陆霁礼的敌人,更何况,阿飘陆执说此人是值得相救的。
一番心理斗争,江云华最终还是搭上了此人脉搏。
江云华刚执起他的手腕,就听得他闷哼一声,想说‘是谁’,却只能发出‘丝丝’的音节,手指微曲,试图蜷缩成拳,可抽不出一丝力气。
这是军人的警觉,无论处于什么状态下,都不会让自己完全处在被动状态。
江云华继续把脉,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娘胎里带的毒,各种被压制的毒素,内伤外伤。
这人怎么活到现在的。
江云华先扒开他外衣,掏出银针护住心脉。
又把带来的已经处理好的药草铺在腹部最大的伤口处止血,这是一处剑伤,而且伤口周围的血由黑转红,可见剑上是淬了毒的。
若不是江云华按捺不住怦怦跳的滥好人善心,这个男人下半辈子定要变成活体药罐子,想不到前世竟还能上战场杀敌,也算奇迹了。
接着江云华一边道歉一边掀开了男人的面具,她要看眼球看舌苔,不是故意的。
“咦?”江云华疑惑,她本以为常年戴面具,此人相貌应该是极端丑陋,或者有可怖的伤口吧。
没想到,竟还是个剑眉星目的帅哥坯子,为什么说是坯子,因为还是有大面积的脸部痤疮。
检查了男人其他体征,毒压制的很好,今天受了伤也没复发。
江云华用力扯下一块男人的内袍,用烧黑碳化的树枝写下药方,塞进他的袖筒。
不过毕竟是小礼潜在的敌人,江云华倒也没完全好心,只给他写了治疗痤疮的药方。
这么多年一直戴着面具,想来是无人能治,至于腹部的剑毒不算狠厉,给他压制旧毒的人应该能解。
其实不怪大朔的医疗水平,面部痤疮即使是现代,也不是个能立竿见影药到病除的小病。
何况此人还是由体内另一毒素引起的,为了压制那个毒而用的药又正好会加重脸部创面感染。
只是此人幸运,即使在这个落后的朝代,遇到了江云华,只要花些时日,是肯定能治好的。
等治好了脸,这辈子堂堂正正地面对小礼吧。
江云华做完这一切,将他周围的野草清理了一下,便于他的部下更快找到。
又用叶子围了个简易水杯,接了些河水,连同饼子一起放在他身边。
能做的都做了,江云华拍拍手上的泥土,“哎,世上还是好人多哦”。
背起小背篓,江云华打着火把去了另一方向。
吃饭时她的确没骗陆霁礼,她是真的看到野猪活动的踪迹了。
正巧此时天黑,是围猎的好时候。
江云华灭了火,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三两下上了树,等了约莫一刻钟。
江云华感觉树枝都要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断裂了,就在此时北方响起‘呼哧呼哧’的声音。
野猪的毛色能在土地里很好的隐匿身形,可一旦发出声音,江云华就能立刻确定位置。
早就预备好的弓弩立刻搭上木箭。
第一支射出,野猪发出嘶鸣声,并撒开蹄子奔跑了起来。
江云华定了定心,听着叫声,迅速射出第二箭,好在江云华选的这棵树不算高,位置又好,即使野猪跑走,也没跑出江云华的射程。
第三支箭紧跟着射出,野猪终于倒下。
江云华抽出匕首走近,见野猪还没死绝,又补了两刀,只剩了一口气,这才放心的用绳子捆了,往山下拖去。
野猪虽重,下山的路还算好走,江云华自己也能拖的动。
到了山脚,江云华是真拖不动了,本想先把猪藏起来,明日回陆家拖个平板车再来拉。
却不料看到了正站在平板车旁望着山路的陆霁礼。
“小礼,你怎么来了?”
江云华有些不开心,说好了让他在家,怎么还是跟来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跟陆执交代。
“娘,我看你忘了推车,过来送”,陆霁礼小小的身形在宽大的衣服中随着夜晚寒冷的山风晃晃荡荡。
看江云华抱起胳膊皱眉,陆霁礼又补充道:“我与爹吃完饭,洗了碗,回房间温了会儿书才出来的,也就刚到”。
江云华偏头看他,叹口气,“下不为例”。
小小的人儿神情平淡,眼角却微微扬起,“嗯!”
江云华拉着平板车,陆霁礼跟在身边并行。
“你说你爹怎么看的孩子,腿断了还有嘴啊,早知道就应该把你锁在他屋里”,江云华还在碎碎念着。
明明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只剩孤寂的月光洒在回家的路上,可陆霁礼还是忍不住扬起笑容,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似乎被照亮。
这样满足的生活,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