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借钱
冰凉的易拉罐在温热的手掌中传递。
温澄看着喻理希冀的眼神，突然觉得，手里的这罐哪怕是毒药，他也会甘之如饴。
跳动着的气体由口腔深入，在腹中激起一阵一阵地颤栗。
“阿澄啊，不是姐姐说你，工作要努力，但也不能一直这么紧绷着嘛，今晚就别说方案了，好好地撸串喝酒放松一下！”喻理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温澄也不反驳，听话地点头。
喻理不停地拉着温澄说话，聊校园、聊生活、聊工作，一口接一口地敬温澄。
他察觉到，她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
是那个甩不掉的出轨老公又来找她了？还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他不敢问，便接着她的话，一杯一杯地往下灌。
喻理的酒量实在是很一般，属于是又菜又贪杯的那种。
一个多小时过去，桌上的菜没怎么动，喻理的眼神已经有些混沌了。
温澄伸手，拿掉了她手上的易拉罐。
“别喝了阿喻姐姐，吃点东西吧。”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一片温热的柔软握住了。
“阿澄，姐姐和你说，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从小是爷爷奶奶把我带大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所以啊，你不要难受，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姐姐和奶奶会帮你一起想办法的！”
温澄的眼皮跳得有些厉害，心脏也跳得有些厉害。
她听到了自己打电话……
她今晚铺垫这么久，原来是为了开解自己……
温澄感觉她的手，不是抓在自己手上，而是狠狠地，抓在自己的心脏上，将它狠狠地揉捏、升温，让他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
见温澄半天没答话，喻理又从他手下夺下易拉罐，灌了一大口。
“阿澄，有些私事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但是姐姐想告诉你，我可以借钱给你，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用觉得惭愧，人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
温澄的掌心满满的都是汗。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喻理的关心。
他现在的确很需要用钱。医院里一天天的高昂费用，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拆了东墙也补不起西墙。
但他知道，如果真的找喻理借了钱，他心里那一点点小小的旖旎，将再也无处躲藏。
温澄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出身，生出一点点悔意。
如果，如果我能再早几年出生，或许我现在就不是个贫穷落魄的大学生，或许我也可以和她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接受来自于心仪女孩的同情……
对着喻理混沌之中又有些晶亮的眼神，温澄艰难地开口。
“姐姐，谢谢你……”
“住院的是我姑姑，我没有父母，奶奶从小带着我住在姑姑家……他们对我不好，但，她是我奶奶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奶奶走之后，他们把我赶了出去。现在，她得了尿毒症……我也想过，要不就不管他们了……
但是，我在他们家吃了二十年的饭，我怕，我怕奶奶在泉下有知，会不安……”
对面男孩低垂着头，不敢和她对视。
喻理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喝这么多的酒。
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她却似乎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听得明白。
“阿澄，别想那么多，毕竟是救人性命的事情，什么事都能慢慢弥补，但人要是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温澄坐在地毯上，把头向后仰倒，靠在了沙发上。
似乎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冰凉的液体回流至大脑，让他获得片刻的清醒。
姑姑一家对他不好，但也把他养到成年了。
就算是还他们这么多年的生活费吧……
温澄艰难地开口：“阿喻姐姐，可以借我二十万吗……我给你写欠条……我会尽快还你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静谧的夜晚中，也听得不是很真切。
“给了这二十万，或许，我就没什么欠他们的了吧……”
喻理蹭地一下起身，跑回房间里，很快又出来了。
她递给温澄一张卡。
“结婚以后，我的钱都是方嘉阳在管着，很多都还没拿回来。
这个钱是奶奶以前给我准备的嫁妆钱，我一直随身带着，你先拿去应急，要是不够，我们再想办法…… ”
温澄仰视着她，她的眼里尽是清明。
他始终没有伸手，这张薄薄的卡片，如有千斤重。
两人就在这样僵持了许久，温澄随手在旁边的方案中找出了空白的一页，刷刷刷地写下了欠条。
喻理蹲下身子，将银行卡塞到温澄手里，又指了指那欠条。
“其实，不用的……姐姐相信你。”
温澄苦笑半秒：“阿喻姐姐，这不一样……”
最终喻理还是收下了这张欠条，那张银行卡也被温澄紧紧地握在手里，将他的手心铬出一道道深痕。
再坐在沙发上时，喻理刻意地忽略掉刚才说过的话，一个接一个地将已经冷掉的肉串往嘴里塞。
原本香喷喷的食物，徒留下满嘴的腥气。
喻理的眉头微微一皱，温澄就已经从她的手里拿下肉串，端着盘子起身了。
“我去热一下吧，还想吃些什么吗？”
温澄想找点活干，至少可以片刻地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
喻理也乐得使唤他。
她在厨房翻找半天，最后掏出两包火鸡面，眼神揶揄他：“要不，挑战下这个？”
温澄并不是很能吃辣的人，原本这些烧烤对他来说就已经很重口了。
但喻理想吃，他也不会拒绝。
最后两个人趴在茶几上，都吃得面红耳赤，抬起头来时，看到对方红到耳尖的脸，都止不住地发笑。
空调房里，温澄喝着不断地喝着冰啤酒解辣，却依旧是大汗淋漓。
平时白皙透亮的皮肤，在此刻添加了一层醉人的红晕，喻理看得有些失神。
她随手抽出一张纸盖到他鼻尖上的汗珠上，温澄下意识地想接过她手里的纸。
炙热相触的瞬间，视线也同时在空中交汇，他感觉有些凉了许多年的地方，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