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三十三章
眼睁睁看着上官浅整个人如同被架在蒸笼之上炙烤一般,豆大的汗珠如雨滴落下,打湿了身下的床褥,宫远徵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了月长老的话,他彻底急了:“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话还未说完,他便一把拿过装着玄冰晶的药瓶就要打开。
月长老一惊,赶忙抢回药瓶,抓住宫远徵的衣领,愤怒警告:“你给我安静一点!”
其实月长老也是为上官浅揪紧了心,但他知道还要再等等,如果现在用了玄冰晶,那之前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不仅会前功尽弃,更会直接要了上官姑娘的命!
宫远徵何曾见过一向谦和温润的月长老如此怒极的样子,被他这样一吼,瞬间怔愣。
恰在此时,床榻之上的上官浅身体出现了异样的反应。
两人的视线一同转移到上官浅的身上。
只见她全身的红色似乎变得浅了一些,皮肤开始变得透明,渐渐如玉石般清透,隐约能够看到皮肤之下根根分明的血管经络从指尖一直慢慢延伸,直至遍布全身。
仔细看去,似有一股温和的水流开始缓缓流动,包裹着经脉蜿蜒而上……
终于!
月长老暗自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
刚刚他还在想,若是一刻钟之内上官浅的身体还没有任何反应,那纵使他医术再高明,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但幸好,上官浅命不该绝。
过了片刻,上官浅紧闭的双唇微微张开,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抽气的声音,她的呼吸恢复了!
宫远徵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触碰上官浅,又赶紧缩回手,他不敢再轻举妄动,连忙回头用眼神询问月长老。
月长老拉起上官浅的手为其把脉,脉搏虽极为微弱,但也能够感受到她的脉搏渐渐恢复了跳动。
他知道是上官浅体内的半月之蝇起了作用。
但现在还不能为她服用玄冰晶,因为若是用了怕是会抑制半月之蝇的效力,所以他要给半月之蝇足够的时间来重组经脉,修复受损的元气。
两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上官浅的身上,看着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正常的血色。
若是不出意外,她很快便会醒来。
然而好景不长,上官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再次变得灼热,皮肤之下那隐约可见的经络变得异常明显,在皮肤上呈现深红色的纹路,像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互相缠绕。
那涨红的小脸上,五官痛苦地皱在了一起,脖颈上青筋暴起。
缺氧使得她无意识地张开嘴巴,大口地汲取着空气中的氧气,像缺水的鱼在垂死挣扎。
就是现在!
月长老早已拔出手中药瓶的瓶塞,就等待着这一刻,他动作麻利地将玄冰晶喂到了上官浅的口中。
一丝寒气从嘴角溢出,血红的唇色瞬间淡了一些,不多时,上官浅紧绷扭曲的身体放松下来,脸色渐渐恢复如常。
月长老连忙又探向她的手腕,脉象平缓规律,看样子,是无大碍了。
看见月长老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宫远徵始终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紧握着的手缓缓松开,他浑身脱力似的靠向一旁的柱子,嘴里念叨着:“幸好,幸好……”
月长老从案上取了笔墨,洋洋洒洒写了满纸的草药名字,递给宫远徵:“远徵,每日照着这张方子煎药,外敷内服,七日之后我再来。”
“月长老,多谢!”宫远徵郑重行礼道谢,“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月长老原谅远徵的无知。”
“无碍,关心则乱而已。”扔下这一句,月长老推门离开。
一直焦急地守在门外的侍卫见月长老出来,这才紧忙进入房中:“徵公子!属下有一事禀报!”
……
宫门大牢。
血的味道和发霉的味道混在一起,刺激着人的嗅觉和神经,是死亡的味道。
宫尚角素来不喜欢来这里,因为母亲和朗弟弟死后的那几日,整个宫门里也是充斥着这样的味道。
昏暗的烛火映照在云为衫的脸上,那双眸子被隐藏在鬓边碎发投射的阴影之下,看不出是在看向何处,亦或没有看向任何地方。
宫尚角解开云为衫被封住的穴道,用手掌捏住她的脸颊防止她咬舌自尽,指尖的薄茧粗粝,磨得云为衫脸颊有些泛疼。
“云为衫,点竹死了。可惜了你蛰伏三年筹谋三年,终究是没能扳倒宫家,是不是很失望?”阴冷的语气散发着摄人的寒意,冰冷刺骨。
云为衫没有说话,眸子透过碎发缝隙死死盯着宫尚角那张阴柔森然的俊脸。
宫尚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逼问道:“为什么?无锋杀了云雀,挟持了云为衣,你为什么还要为无锋卖命?”
云为衫冷哼一声:“云雀并没有死,她只是不会再回宫门了。”
她看着宫尚角漆黑如墨的双眼,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道:“无锋也没有挟持云为衣,相反,若不是无锋,我怕是活不过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是寒鸦肆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至于云为衣,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被抛弃街头,我恨她!”
“你杀了子羽。那是你的枕边人,是你所爱之人,是你孩子的父亲,你如何下得去手?”
宫尚角心中厌恶,一把甩开她的脸,浑身散发出的迫人寒气越发冷冽,他咬着牙根,恨不得立即杀了眼前这个冷血的女人!
“我不爱他,不过是做戏罢了。无锋培养出来的杀手第一个学会的便是&39;无情&39;,所以我们怎会轻易爱上一个人。你以为上官浅真的喜欢你吗?不,她不过是在利用你!”云为衫笑意盈盈,语气带着嘲弄。
但云为衫的话并未引起宫尚角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你先是给子羽服下冬蝉草,待他进入假死状态,再一剑刺穿心脏,一击毙命。上百种杀人手段,你选了最不痛苦的一种。云为衫,你总说无锋之人无情无义,但你当真对他毫无感情吗?”
“不过是担心失手被人发现,双重保险,以防万一。”云为衫对答如流。
“哦?可你只知冬蝉草能让人进入假死状态,却不知,服用此药只会让身体假死,但人的意识却是清醒的。”
云为衫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眸中震惊之色取代了刚才的平静。
宫尚角见她似乎有所松动,赶紧趁势追击:“今晨我们发现子羽时,他的手里还攥着这个。”
他抬手,将掌心摊开,一枚红绳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三年前的上元夜,她与宫子羽的定情信物……
云为衫内心的防线彻底被击溃,眼中的泪瞬间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