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二十五章
宫尚角听了宫远徵的话,再联想到发生的一切,立刻明白了整件事所有的前因后果。
“该死……”
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后,胡乱地褪去身上衣物,一头扎进墨池中。
只有墨池里冰冷的水能让他冷静下来,熄灭那要将他理智吞噬殆尽的欲火。
“哥……”宫远徵在榻上撑起身子,双手紧紧扣住软榻的边缘,一脸担忧地看向墨池的方向。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轻声呢喃。
如果自己没有心软为她试毒,就不会中了这诡异的毒,如果自己没有背叛哥哥做出那样的事,就不会惹哥哥生气,如果自己坚强一点没有劳烦哥哥替自己拔去碎瓷片,就不会将这毒传给哥哥……
宫远徵陷入深深的自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人人都说,宫尚角的软肋是他宫远徵。
可他却用最混蛋的方式伤害了哥哥,也许,只有自己从哥哥的世界消失,才不会成为哥哥的累赘吧。
不知过了多久,待宫尚角疲惫地走出墨池时,榻上已不见宫远徵的身影。
从下人口中得知他回了徵宫,宫尚角也便也不再多问。
经历了一番冰与火的双重折磨,宫尚角已经体力耗尽,虚弱无比,但总算是压制住了毒性。
拖着沉重乏力的身体在榻上躺下,回想从宫远徵被抓去无锋之后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直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宫尚角终于解开心中疑惑,将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点竹之所以不怕他杀了上官浅,放心将她放回宫门,并非是赌那一丝渺渺的希望,而是早就知道了他与上官浅已经私下见过面,也知道自己对上官浅下不去杀手。
于是,点竹便打起了另一个主意。
她知道远徵替人解毒有先为其试毒的习惯,便用下邪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让宫远徵替上官浅试毒,让二人发生关系,被他撞见,让他以为二人背着他偷行苟且之事,利用上官浅使他们兄弟二人反目。
纵使兄弟不反目,也会产生隔阂,兄弟离心,再逐个击破,从内部瓦解宫门。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寒鸦玖无缘无故放走宫远徵,点竹并未过多追究,她还放任远徵从无锋逃回宫门,并且一如既往地信任上官浅。
原来是在下这样一盘大棋,当真是好算计啊!
但若想让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百分之百成功,还有一个问题——她如何能保证宫远徵一定会与上官浅发生关系?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宫尚角痛苦地闭上眼,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一张大网罩在里面,挣不脱,逃不开,越是挣扎缠得越紧,让人窒息,而这张网叫做命运。
也许一切从他出生在宫门的那一刻,便已是注定。
注定背负家族使命为宫门而活,注定因肩负责任放弃一己私欲,注定失去所爱之人,与孤独为伴。
父亲、母亲、朗弟弟……他爱的人一个接一个离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角宫里,对着空旷的房间和冰冷的墙壁,相顾无言。
有时他甚至会想,自己是不是也早已不在这世间,只剩灵魂还把自己困在这里,不愿离去。
幸好,远徵弟弟闯进了他的生活,让他再次有了家人,也让冷清的角宫重新有了一丝生气。
远徵弟弟每天像个跟屁虫似的围在他的身边,哥、哥的叫着他,他的死去的心也渐渐被他填满……
远徵总是觉得在他的心中朗弟弟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却不知道他也早已在他的心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天下世人无人不知宫尚角唯一的软肋是宫远徵,只有远徵自己不知道。
但宫尚角想,只要远徵弟弟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人是他,这就够了……
无锋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屡次三番地想用宫远徵来钳制他。
现在,点竹又想利用上官浅对他做同样的事……
他不否认,他曾对上官浅动过情,可身为宫门角宫之主,他必须将家族重任放在第一位。
纵使他对上官浅动了心又如何?在宫门和上官浅之间,他只能选择宫门,宫门是他唯一的选择,这是他的责任,亦是他逃不开的命运。
保她不受苦,替她求情,留她性命,放她离开宫门,已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大限度的事了。
他无法给她承诺,无法给她想要的一切。
他心中清楚,从三年前放她离开宫门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彻底失去她了。
可是,远徵是何时对她动了情的?也许是被抓去无锋的那一天,也许是在三年前上官浅住在角宫的某一天,也或许是更早以前……他不得而知。
如果不是有情,远徵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掉进点竹早已设计好的陷阱,又怎么会在向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宫尚角自嘲一笑,心中苦涩难当。
远徵弟弟怕是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心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上官浅占据了一席之地。
宫尚角无法形容当听到远徵说那句话时是怎样的心情,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一刻他闭上眼,是不想看见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
他不敢相信,那个他一直以来当做亲弟弟看待的人,竟拿起刀子捅向他的脊背,那个他最爱的人,做着最伤害他的事。
想到这,宫尚角有些后怕,若是自己没有被割破手指同样中了这毒,识破点竹的阴谋诡计,是否就真的着了她的道,他们兄弟二人就此因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一阵寒意袭来,宫尚角身侧的双手紧握,指节被捏得咯咯作响。
他借着清冷月光看向那梁上被黑暗包裹着的虚无之处,冰冷的双眸迸射出一股寒芒,散发着凌人的肃杀之气。
“点竹,我宫尚角定要将你千刀万剐,让你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