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七章
匆匆行至卧房后,宫远徵动作轻柔地将上官浅缓缓放至床榻之上。
宫门常年潮湿,他便特地叫人加了一层崭新的羽丝床褥,躺上去柔软温暖。
“上官姑娘?”宫远徵轻唤一声。
上官浅的双眸依然紧闭,脸颊唇瓣都无比苍白,没有回应。
宫远徵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极其微弱。他拉起上官浅的袖口,凝神专注地为她把起脉来。
许久之后,宫远徵松开了她的手。
“如何?”一直在旁边静待结果的宫尚角紧忙上前一步急切问道。
宫远徵没有答话,而是将上官浅身上的被子猛地掀了开。
宫尚角拧了拧眉,却没有制止他,虽不知道宫远徵为何突然如此,但他了解宫远徵,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他便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宫远徵的一举一动,不再出声打扰他。
只见宫远徵从头到脚看了一圈上官浅身上污渍斑斑的里衣,可这样根本看不出来她身上是否有伤。
正犹豫着要不要脱去这件碍事的衣裳,突然,他眼睛一眯,目光聚焦在她腹部的位置。
那团干裂的泥浆之下,若有似无地露出一点类似血液凝固后呈现出的深红色。他凑近仔细查看,的确是已然干涸的血迹无疑!
恰在此时,守在门外的金复叩了叩门:“角公子,长老和执刃请公子即刻前往议事厅。”
宫尚角眉头紧蹙,并不想走:“你去禀告执刃大人,就说我手头有要紧事,现下走不开。”
金复应了一声,离开了。
没过一会,金复再次回了话来:“角公子,传话的侍卫说执刃大人有要事相商,特意叮嘱请您务必即刻前往。”
宫远徵了解宫尚角,知道他是在担心上官浅的伤势,但他不想让哥哥左右为难,于是他出声劝道:“哥,去吧,别误了大事。这里有我,你不必担心。”说完,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宫尚角双唇紧抿,内心挣扎着,宫门之事大于天,更何况执刃与长老都这样说了,说明事情重大,他必须立刻前去,可他又放心不下这里。
过了半晌,宫尚角终于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又深深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上官浅,这才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卧房的门再次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宫远徵和上官浅二人。
宫远徵不再耽搁,赶紧动作麻利地解开她腰间的系带,将衣襟褪至两侧,里面只余一件小衣,平坦紧实的小腹上,小衣堪堪盖过肚脐。
上官浅的腹部被血染的纱布缠着,干涸的血渍与泥浆混在一起,粘连在伤口上。
宫远徵顾不得其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他必须将她的伤口重新处理包扎,人命关天,什么男女之别都是次要。
他先将多余的纱布剪掉,又打来一盆热水,调整到适宜的温度,一点一点将纱布浸湿,再用镊子将纱布与伤口逐渐分开。
仅是将纱布取下,就已经使得宫远徵双眼干涩,额头沁出汗珠。
放下纱布,这下伤口终于完全暴露在宫远徵的视野中。
伤口长二寸,对习武之人来说,并不算大,也不算深,明显避开了致命部位,只要坚持每天上药,好生休养些时日便会愈合,虽然留疤是不可避免的。
宫远徵推测,这应该是上官浅为了将他逃脱之责推到寒鸦玖身上,自己捅了自己一刀,来坐实寒鸦玖的背叛。
可如今,看这伤却透着些古怪。
首先,上官浅不可能不给自己用上好的创药而任由伤口反复发炎导致难以愈合。
其次,区区一个未伤及要害的二寸长的伤口,又怎会使她像身负重伤一般气若游丝、昏迷不醒?
而且仔细观察之后,宫远徵发现,那伤口之上,似乎还隐约呈现焦黑之色,比血痂的颜色更深一些,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误认为是结的血痂。
思索片刻,他取来景天的根叶,将其捣碎,反复多次挤压出汁水,涂抹于伤口之上,具有消炎定痛,止血抗菌的功效。
一刻钟之后,他又取来宫门最好的创药——金玉散。
这是他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才调配出来的创药,三十余味中草药,通过精心配比,中和了毒性,不仅能使伤口愈合得更快,而且还能生肌去疤、益气补血。
由于其中有几味药材极其珍贵,所以这金玉散更是少得可怜,给了哥哥一瓶,剩下一瓶给了执刃大人和几位长老,自己都没有舍得留。
现在拿出来给上官浅用,他也是有些心疼的。
可是,上官浅为何突然公然背叛无锋向宫门倒戈尚不清楚,无锋与点竹夺取无量流火的计划她更是还没来得及向宫门透露半个字。在这个节骨眼上,上官浅若是一直昏迷不醒,对宫门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坏的消息!
“这可是比出云重莲还要珍贵得多的好东西呢,真是便宜你了。”宫远徵自言自语着,话音还未落,便是已经打开了白瓷药瓶,对着伤口轻弹瓶身,一下,两下……
不知为何,随着药粉抖落在那随着上官浅呼吸而上下起伏的伤口之上,宫远徵的耳尖却开始微微泛红。
他呼吸的节奏有些凌乱,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手上不自觉地微微一抖,药粉随之落在了别处。
如此珍贵的创药,怎能浪费?
宫远徵下意识地赶紧用没带手套的那只手,想要将药粉捻起,重新撒在伤口之上。
却在手指触碰到那柔软滑嫩的皮肤上时,仿佛一股电流通过手指传遍全身,酥酥麻麻,让人心跳加速。
一声虚弱的调笑从左耳的方向传来:“远徵弟弟,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没碰过女人啊?”
原本昏迷中的上官浅突然出声,宫远徵被吓了一跳,他噌地坐直身体,慌乱中弄出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他惊惶失措地眨眼舔嘴唇咽口水,只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脸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变得通红。
“我、我……”宫远徵僵硬地梗着脖子不敢看她,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心中不断责怪自己竟生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哦,对,差点忘了,你确实没碰过女人。”说着,上官浅被他的纯情模样逗得又是一阵憋笑,却又因为扯动了伤口而掺杂着痛苦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