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三章
“徵公子,你受伤了。”
上官浅注意到宫远徵的手臂上,鲜血一路蜿蜒,顺着指尖正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她连忙拉过他的手查看他的伤势。
宫远徵低头看她,她脸上的关心不似假的。
半晌,他调侃道:“怎的突然愿意叫我徵公子了?”
上官浅仰头迎上他的目光:“这声‘弟弟’听得惯了,叫你‘徵公子’反倒不习惯了?”
宫远徵眼神躲闪:“没、没有。”
上官浅继续逗他:“叫声姐姐来听听。”
宫远徵脸上一红,赶紧看向来时的方向,转移话题,有些担忧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嘶——”
上官浅对着他手臂上的伤口用力一按,宫远徵吃痛,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你干嘛?很痛啊!”
“你还知道痛?现在当务之急自然是要赶紧把伤口包扎上,不然化脓发炎,一时半刻都好不了了。”
宫远徵小声嘟囔:“包扎就包扎,你那么用力做什么?”
“不过,我们得动作快些。”上官浅从宫远徵腰间抽出那把短刀,“借你的刀用一下,衣服和伤口粘在一起了,我得将这半截衣袖撕下来,可能会有些痛,你忍一忍。”
宫远徵很是听话地点点头:“你尽管弄吧,我不怕痛。”
三年前的上元节,自己被哥哥用汤碗的碎片误伤刺破了心脏,拔出碎片时自己也咬牙挺住了,区区手臂上的一个小伤口,根本算不得什么。
上官浅小心翼翼地划破伤口周围的布料,事发突然,二人身上都未带着任何伤药,所以无法给伤口上药,只能硬生生将黏住伤口的布片撕开。
尽管公园只嘴上说着不怕痛,额头还是因为疼痛而渗出汗珠。
上官浅注意到他脸色变得苍白,硬是强忍着没有出声,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再包扎一下就行了。”
上官浅将一角绣着月桂的手帕覆在伤口处,绕了一圈之后,打了个结。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轻柔,生怕弄疼了宫远徵。
宫远徵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借着月光,朦胧中那浓密卷翘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忽闪,似羽毛一般一下一下扫过他的心房,感觉痒痒的。
“好了。我们走吧。”
宫远徵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去哪?”
上官浅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顺着那个方向看去。
可宫远徵只看到一片杂草碎叶,后面一堵高墙,再无其他。
“跟我来。”上官浅看出他的疑惑,并未解答,而是率先朝那边走去。
宫远徵紧随其后,二人来到高墙跟前,只见上官浅蹲下身子,在杂草之中摸索着什么。
突然,随着咔嚓一声响起,旁边的一片空地轰隆隆地打开一扇石门,宫远徵向下望去,石门之内是一节节台阶,不断向下延伸,直至完全淹没在那片黑暗之中。
“这……是?”
“暗道。通往无锋之外。”上官浅边说边走下台阶。
宫远徵随即跟着走了进去,看了看暗道的墙壁,惊讶道:“无锋也有暗道?!”
上官浅轻笑:“怎么?只许宫门有暗道,不许无锋也有暗道吗?”
随着二人完全进入暗道,石门像是有感应般再次轰隆隆地合上了。
宫远徵这才注意到,这暗道并非一直向下,前面不远处便变成了平缓的路,而且墙壁上每隔几米便有一盏油灯,虽不甚明亮,但看清脚下的路已是足够。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有暗道的?”
“有一次我跟踪点竹,发现她消失在地牢的背后,过了很久都没有出现,便趁人不备悄悄溜到这里一探究竟,可哪里还有点竹的身影,一番探索之后,这个暗道便被我找到了。”
“原来如此。”
“到了。”前面的路被石门堵住,上官浅转动墙壁上的烛台,石门被打开,眼前是一条并不算宽的河,一步便可跨到对岸。
上官浅并未再继续向前走,她回过身:“徵公子,这便是暗道的出口,出去以后,顺着河道一路向下游走,直到看到一座破庙,再向相反的方向,便可回到镇子上,到了镇子,你便知道回宫门的路了。”
宫远徵听出不对劲,眉心皱成一团:“你不走?”
上官浅摇摇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
“除了无锋,我无处可去。”
“跟我回宫门。”宫远徵脱口而出。
上官浅有些感动,但她的夙愿还没实现:“现在不行,点竹还没死,我不能离开无锋。如果我走了,想要杀掉点竹会难上加难。”
“我哥已经答应帮你,我也……”宫远徵想说他也会帮她的,只要是哥哥做的选择,他都会无条件站在他那边。
上官浅打断他的话:“计划还没开始,寒鸦玖死了这件事情绝不能让无锋的人发现。所以我必须留下来,散播消息让无锋误以为是寒鸦玖支开地牢守卫,将你救出离开了无锋。一会回到地牢我会假扮自己被他所伤,晕倒在里面,等其他人发现我。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
宫远徵惊讶于上官浅心思的缜密。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想到了万全之策。
宫远徵不禁感叹,怪不得当初她每每身陷险境都能化险为夷,甚至没能为无锋偷得无量流火的图纸还能安然无恙。不仅如此,她还从魅阶杀手直接坐到了寒鸦的位置。
宫远徵相信,以她的谋略与魄力,若是孤山派没有覆灭,她定能成为享誉八方的孤山派掌门人!
他想要继续说些劝她离开的话,左思右想还是就此作罢。
她已经做了决定,他也不好干涉太多。他明白,她的心中有着执念,若是因此错失杀掉点竹的机会,哪怕余生从此远离打打杀杀的生活,她也会过得不安生。
“上官姑娘,请务必保重。”这是宫远徵与上官浅分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三年来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唤她“上官姑娘”。
走出暗道,跨过小河,宫远徵站在对岸,手握短刀,与暗道内的上官浅两两相望,心头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随着石门缓缓关闭,看着上官浅的身影消失在石门之后,宫远徵突然感觉心中某个地方变得空落落的,极不踏实。
他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白色手帕,粲然一笑,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