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茜容的怨恨（3）
白芜青看着申凛。
她现在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一脸懵逼。
黄茜容的一部分魂魄在她身上，这个她是知道的，因此她现在是黄茜容的模样，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被黄茜容的残魄拉错了替身。
但是眼前这个又是怎么回事？黄茜容的另外一部分魂魄？
那厉鬼一般形象的黄茜容又怨恨地看了白芜青一眼，看得白芜青浑身发寒，如果不是申凛还握着她的手，她估计已经拔腿就跑，有多远跑多远了。
随后，黄茜容的厉鬼就消失在黑夜之中，再无迹可寻。
“因为魂魄不完整，所以没有理智，就是恶鬼，”茹鹤轻声对白芜青说，“我们不知道这剩余的黄茜容的魂魄是从哪来的，但是一定是有心人带过来的。”
白芜青大概总结了一下——黄茜容死后，魂魄被分成了两半，由于魂魄是分开的，因此没有理智，记忆也是断断续续地于梦中出现。其中一半附身于白芜青，于是她成了黄茜容的模样，但“核”还是白芜青；而另外一半，没有肉｜体可以依附，成了飘忽的厉鬼。
申凛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她转过头对李秋寒说：“师伯，我想单独和你谈几句。”
白芜青彻底惊了。申凛居然叫李秋寒师伯？她不是一直对李秋寒恨之入骨，喊打喊杀的吗……
李秋寒说：“谈当然可以，但是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不过这顿饭，真的很难以下咽。
白芜青没有吃几口，她看着身旁的申凛，好像也不太像有胃口的样子。
白芜青不知道为什么申凛会表现出这么受打击的模样，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学霸刚被宣布某门课考试没及格，本年度奖学金取消了一般。
“为什么？”申凛轻声对着白芜青嘀咕，当她终于从震惊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后，显现出来的却是无法掩饰的难过，“我曾经也下过忘川河，走到了地府，下了十八层地狱。我一直寻找黄茜容的魂魄，只找到她一半的魂魄，就是在你身上的那些……另外一半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会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还有这么深的怨恨和痛苦？”
白芜青正在嚼着凉拌牛肉，她觉得这肉一点味道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用来给死人上供的。她听到这话，像是福至心灵一般，忽然说道：“申凛，你之前总说，有人盯上了我，而且在针对我。也许不是针对我，是在针对你。”
但这个猜测，其实也很无端。
申凛是鬼王，针对鬼王，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终于把这顿饭吃完了，白芜青觉得自己回家肯定会拉肚子。
李秋寒请申凛和白芜青来到内室详谈。这时候申凛基本已经恢复了镇定，脸上又挂上了她惯常会有的表情：礼貌且温和，时不时微笑一下。
说真的，申凛这样看起来也很美，但白芜青讨厌她这种表情。她想看到申凛真正的神态。
“申凛，你现在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李秋寒在之前清朝僵尸坐着的那张太师椅上坐定，问道。
“我曾经下过地府，一直到达地狱最深处，为了寻找黄茜容的魂魄，”申凛冷冷地说，“在忘川河上，我发现她的魂魄似乎被分开了，其中一半残魄在我面前一晃，就消失不见了，我推断是去了人间；但是另外一半，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申凛，你这是在胡闹。”李秋寒温和地说。
“这也是我一直想要问你的事情，你是怎么把黄茜容的魂魄分开的？正统的道术里没有这种方法，即使是邪术，想要把魂魄也很困难。”
白芜青坐在一边听着，她听到申凛这么说，很想出声提醒其实伏地魔用黑魔法就能把魂魄给分成七份。不过为了避免招来申凛和李秋寒的白眼，她还是明智地选择什么都没说。
“我不知道。申凛，我说过很多次了，黄茜容不是我杀死的，我同样被人陷害。”李秋寒也很平静，“所以，如今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也感到非常奇怪，同时还有中特别的感觉。”
“特别的感觉？”申凛皱眉问道。
“危险。危险在逼近。申凛，你太年轻了，你能体会感情，却感觉不到危险。”
申凛站起身，把白芜青吓了一跳，以为她要去打李秋寒；但申凛只是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申凛问。
“我也不明白，就像我也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杀黄茜容师妹一样，并嫁祸于我一样。另外，白芜青——”李秋寒忽然看向白芜青，“茹鹤之前应该给你说过，如果你解决了现在这个问题，我会给你报酬。”
“白芜青不缺钱。”申凛在一边说。
“她当然不缺钱，我也不会给她钱，”李秋寒和蔼地笑道，“白芜青，我会详细地告诉你，当年在古墓中，到底都发生了什么，那个觯里面，又有什么东西。你愿意吗？”
白芜青看了看申凛，申凛也在看她。
在脸侧披散的长发之间，申凛的脸庞美得惊人，也苍白得吓人。
“我愿意，”白芜青对李秋寒说，“我会尽我所能，解决这件事……但不是为了听你讲故事，而是为了申凛。”
从李秋寒的住处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拉着手走回家，但是都没有说话，气氛十分沉闷。
回家后，白芜青说：“你吃饱了吗？”
申凛闷闷不乐地说：“当然没有，李秋寒那饭菜难吃成那个样子，肯定是给鬼吃的。再多吃几口，我非得食物中毒。”
白芜青走到厨房看了看，她发现自己好像把刚采购过的食材全忘到李秋寒那里了，于是心情一下子坏到了极点，直接就走到卧室里，往床上一躺。
申凛跟进来，在床边坐下，看着白芜青。
“我是不是，已经不会再活太久了？”白芜青轻声问她。
她忽然回忆起自己在张明家时的感觉。那时她离死亡如此之近，不，应该说已经触及到了死亡。可是黄茜容飘荡在人间的一半残魄附在了她的身上，她因此获得了重生。
“你在说什么？”申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反问道。
“黄茜容的另一半魂魄也出现了，一半在我身上，一半成了厉鬼。成了厉鬼的，你肯定很容易解决，毕竟你是鬼王，但是我身上的这一半，你需要杀了我，才能取得这一半魂魄，对不对？”白芜青与申凛对视着。她渴望能从申凛的眼中看到什么感情的波动，但申凛的脸此时逆着光，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申凛沉默了片刻，然后她说：“黄茜容已经死了，而你活着。即使杀了你，黄茜容的魂魄最终圆满，她也不会复活。我为什么要留两个死人在身边，而不会留一个活人？”
“申凛，”白芜青拉过申凛的手，将她的手心贴在脸侧，她的手那么凉，似乎永远都不会被暖热，“申凛，你爱我吗？”
申凛没有说话。她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白芜青，像一尊雕像。
白芜青觉得申凛一定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想黄茜容。
终于，在白芜青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认为不会在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时，申凛对她说：“你累了，睡吧。晚安。”
白芜青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申凛在犹豫。
如果说一定要定义申凛对白芜青的感觉的话，那就是犹豫，或者说，纠结。
因此白芜青认为，申凛也许，并不是真的爱她，至少没有爱得那么深。
这么想着，白芜青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申凛握住白芜青搭在被子上的手，没有用力，只是虚虚抓着。过了一会儿，申凛说：“明天，我们去找李秋寒，我也想知道当年在墓里发生了什么。黄茜容瞒了我许多年，我本身对这件事并不是多感兴趣，但如果可以拯救你——”
白芜青睁开眼睛，看着申凛：“拯救我？”
申凛带着一种悲伤的神情，与白芜青对视：“拯救我自己。”
她松开白芜青的手，站起身，走到了其他房间。白芜青躺在床上，肚子咕咕叫。她听到吉他的声音，明白申凛又在那里弹琴，但申凛似乎也只是心烦意乱地扫着弦，没有弹出什么像样的曲子。
白芜青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到半夜，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她突然想起茹鹤给她讲的那个宿舍楼的鬼故事，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是申凛半夜三更饿得不行，在厨房里不知道煮什么东西煮糊了。
如果是前两天的白芜青，说不定会爬起来帮申凛收拾厨房，然后另外做点东西吃。但是今天，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这一切都是因为黄茜容的鬼魂。
如果黄茜容的魂魄是完整的，申凛一定有办法帮助她续命，就像李秋寒那样，哪怕是寻找一个合适的容器。如果白芜青就是这样的容器，申凛会不会……杀了她？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纠缠着白芜青，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赶紧跑路，不然真的某一天就稀里糊涂地被申凛杀掉了。但转念一想，她觉得申凛又不是这样的人。种种想法纠结一团，她理不清，就在厨房冒出来阵阵可疑的焦糊味之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