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风子（4）
申凛翩然离开，像一阵风一样，留下白芜青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她用手指触摸自己的嘴唇，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现神凛的嘴唇贴在她嘴唇上时短暂的感受。
比起这个，她更介意的是，之后又该怎样去面对申凛。她确实说了她喜欢申凛这样的话，申凛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
这样一想，就觉得很烦。
白芜青现在不想回那个豪华的套间，也不想再去思考与申凛有关的事情，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台球棍，打了几个球。
白芜青的台球水平完全不怎么样，而且今天手感也不好。红的绿的球满台乱滚，没有一个掉到网里去的。
这里为什么突然这么潮？几分钟后，白芜青内心产生了疑惑。
台球棍上凝结了一层水珠，台球上也布满了小水珠。台球桌面感觉湿得都能攥出水。白芜青四处看了看，地毯也是湿的，好像周围比较低矮的家具全都是潮的，高一点的地方倒还保持着干燥，不过灯光却暗了下来，似乎是电压不稳造成的。
仿佛是几秒钟之间，这个活动室就潮得简直令人呆不下去。而且，不仅是湿度大，空气中还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就像站在臭水沟边上一样。
更让人奇怪的是，受潮一般是整间房子都潮才对，怎么会房间下半截潮得不像话，上半截还保持着干燥？
白芜青看着墙壁上分明的干湿分界线，那条分界线大约有一米七左右，恰好是一个人的身高。但白芜青没有这么高，申凛也没有这么高。茹风子倒是差不多……
总而言之，这不是什么喜庆的兆头。说不定是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悄悄溜进来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白芜青扔下台球棍，跑到活动室门边，一拉开活动室的门，见外面走廊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白芜青在一旁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下，没有找到灯光开关，于是便犹豫了起来。
她刚才从房间寻找申凛，找到这间活动室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去记住这间酒店的地形。没有灯光和参照物，她连走出去往哪个方向走都说不清楚。
要不还是在活动室里呆着？最起码活动室里还有点光亮。
这么想，白芜青就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回头，她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活动室，此时放在角落的沙发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隔得太远，光线又昏暗，白芜青看不清那人是什么样的，只觉得那人像在直勾勾盯着她。
算了，还是赶紧跑吧。就在白芜青刚准备离开时，走廊的黑暗中忽然浮现出一张惨白的人脸。白芜青这回吓得差点蹦起来，然后她发现这张脸是申凛的。
因为申凛穿着黑裙子，走廊里又太黑，所以看起来只有一张脸。
“有东西进来了。”申凛简短地对白芜青说。她的语气笃定果断，是白芜青所十分熟悉的，申凛工作时的状态。
她走进活动室，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走到窗边。高层的窗户不能完全打开，于是申凛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又沿着活动室的四个角依次走了一遍。
灯光忽的一下又恢复了正常，明亮温暖。活动室门外的走廊里，灯也亮了起来。灯一亮，阴森的气氛就没有了。只是活动室中潮气依旧，白芜青希望别因为湿气导致什么设备损坏，酒店再跟她们索赔。
“好了。那个东西没在这里呆多久，开开窗通风就好了。”申凛说。
“为什么这么潮？”白芜青问道。
“刚进来的是水鬼，带着水的，”申凛解释，她一边说一边开始低头踱步，好像是在地面上寻找什么东西，“不过这里楼层太高了，水鬼只是过路的话，不会从这种地方走的。”
“那说明什么？”白芜青又问。
“说明这水鬼是冲着你来的。”申凛说着，从台球桌下面捡起来一个东西，白芜青也凑过来看。
“是茹风子的金刚菩提子，”白芜青惊讶道，“可是怎么只有一颗？他不是有一串吗？”
金刚菩提子上脏兮兮的，布满了暗褐色的污迹，同样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白芜青又一想，这暗褐色的，该不会是血迹吧？
“茹风子可能出事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找你？他找你是要干什么？”申凛皱眉说。
“出事了？茹风子淹死了？”白芜青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那个凶宅附近确实有河流也有水库，淹死一个人轻而易举。但问题是，茹风子并不像是会轻易被人淹死，也不像愿意自己把自己淹死。他出事了，那个觯现在在谁的手里？
“我不知道这几个小时出了什么事，就算有仇家盯梢，害死了茹风子。可是他死了，又来过找你，为什么不留下一点有用的信息？”申凛冷静地分析，“他应该先去找李秋寒或者他的师兄师妹才对。他为什么要来找你？”
白芜青低下头，鬼王的戒指还戴在她的手指上，在灯光下，金子的光泽显得有些暗淡。
如果不是戴着这个戒指，可能茹风子能够更加轻而易举地接近她。茹风子若怀有恶意，可能白芜青早就小命不保。
“有人盯上你了。”申凛对白芜青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总而言之，就是盯上你了。”
“也有可能不是盯上我，是盯上了黄茜容。”白芜青闷闷不乐地说。
申凛看着白芜青，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伸手，轻轻将白芜青一绺头发拨到耳后。
“不管盯上你的人是谁，我都得搞清楚。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在说这话时，申凛的声音又低又轻，就像是絮絮在和白芜青说着家常，一点都不像她话语中的内容那么霸气，“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
白芜青的大脑短暂地宕机，而且她觉得自己的脸正在变红。
不过又很快就重启了。
于是她没话找话：“会不会是李秋寒的人盯上我了？看起来，李秋寒一直想要知道黄茜容可以长生不老的秘密。”
申凛沉吟了一下：“如果是十年前的李秋寒，倒有可能。但是现在李秋寒也自顾不暇，还要隔三差五给你找麻烦。依我看，不太可能。”
两个人聊了几句，觉得活动室里湿气太重，气味也不好闻，于是又回到了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来，继续谈这件事。
白芜青找了条毯子盖在腿上，被申凛把毯子拽去一半，也盖在腿上。
“黄茜容的仇家很多吧，看到她复活了，多少都会试探一下，找点麻烦什么的。”白芜青说。
“仇家有，但大多数年纪都大了，死的死散的散，不成气候，”申凛说，“看不惯黄茜容的多，但有深仇大恨的几乎没有。再说，她都死了两年了，现在你虽然是黄茜容的样子，但别人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这中间肯定有蹊跷，你也不是真正的黄茜容。他们为什么要揪着你不放呢？”
“那么又有谁会盯上我？”白芜青思来想去，也理不出一个线索。
申凛裹着毯子，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一般，说道：“从明天起，我就开始查这件事。”
“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耽误你的事情。”白芜青说。
申凛久久地凝望她。
“芜青，我现在已经不会把你和黄茜容搞混了。”她说。
如果说这句话作为告白的话，貌似有点不像样子。但白芜青还是觉得很高兴。
申凛扔开身上披着的毯子，主动将白芜青拥在怀中。她的下巴搭在白芜青的肩膀上，白芜青也拥住申凛的腰。她又闻到了申凛身上的香气，但她同时也产生了令她所恐惧的疑问。
申凛所说的话，出自她的真心吗？她所做的事情，是她真正想做的事情吗？她会不会只是因为同情白芜青，或者想从白芜青身上寻找黄茜容，才这么做？
仿佛窥探到了白芜青内心的想法，申凛在白芜青的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是你，黄茜容是黄茜容。”
于是，白芜青便不再去想别的，只专心享受这个拥抱。
这样的时刻，能维持多久？会有一天，突然消逝吗？
两个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到了深夜。白芜青突然想到，茹风子曾经嘱咐过她，那个扣扣号只能在十二点至十二点零一分之间添加。她看了看手机，是十一点五十多了。
……说不定茹风子没有出事，要是能在扣扣上联系到他，问问情况就知道了。
申凛说她有点累了，就先去床上睡了。白芜青又等了一会儿，等时间刚到十二点的时候，添加了那个扣扣号。
这一回，果真搜出来了一个用户，扣扣昵称叫做“ 吣脏凘裂の莈ろ薀du”。
白芜青没想到外表正经的茹风子的扣扣昵称这么……非主流。
她添加之后，对方自动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白芜青试探着发过去了一个“你好”，但是对方一直没有回应。直到白芜青拿着手机睡着了，对方也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