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角桥（1）
白芜青额头渗出了一点冷汗。
敲窗户的声音还在继续，似乎那个敲窗户的人非常又耐心，一下又一下。窗帘拉着，窗帘又厚又沉，白芜青也不知道窗帘后面敲窗户的会是何方神圣。
白芜青突然想起申凛还是钟晴柔哪位大神说过，恐怖的景物其实很多都是幻象。只要她不为所动，幻象就不能伤害她。
她低下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收拾衣服上；同时，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哼起了一首愉快的曲调《爱情买卖》。
敲窗户的声音变得急促了起来，变成了拍打玻璃，间或夹杂了长指甲刮过玻璃的声音，令白芜青浑身汗毛直立。过了一会儿，窗外传来一阵女子幽幽的哭声，那哭声不像是从邻居家传来的，就像是直接响在白芜青耳边一样。
不行，卧室呆不成了。
白芜青退出卧室。她租住的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套间，出了卧室就是客厅。正当她准备尽量动静小点把卧室门关上时，大门又被敲响了。
这可真是，腹背受敌。
白芜青低头看了看手上，金戒指还在。申凛说这是鬼王的戒指……等等，不会是因为她戴着鬼王的戒指，所以把游魂野鬼都吸引过来要申冤吧？
这样一直聆听敲门敲窗也不是办法。就算白芜青这会儿躲到厕所，可能就会听到有人敲排风管，那才真叫见鬼。
白芜青进退两难，申凛叮嘱她不要开门，但是没有说不能把窗帘拉开。要不……先拉开窗帘看看外面是何方神圣？反正隔着玻璃，就算窗外有什么东西，估计一下子也进不来。
因为是独居，白芜青在一进门处的鞋柜上放了一个棒球棍以防身。她抄起棒球棍，又返回卧室。
此时，敲窗户，不，拍窗户的频率大概已经是一秒钟两下了，白芜青估计窗外的那玩意儿再多敲一会儿，玻璃都能让它给搞碎。
她站在窗前，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将棒球棍举高，然后一把拉开了窗帘。
“我去！”白芜青惊呼一声。
窗外，赫然趴着一个面容破碎、满是血污的女鬼，披头散发，四肢都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用惨白的手掌一下又一下拍打着玻璃，连同窗框都被震动得嗡嗡直响，她身上的血将窗户玻璃蹭得血迹斑斑。再看这女鬼的穿着，分明就是今天跳楼自杀的那个女孩。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眼前这一切还是让白芜青非常恐慌，手足无措。
其实上次在山里，她就看到那个姓张的走阴人带着两个浑身是血的鬼魂，不过当时因为申凛在身边，所以她并不怎么害怕。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怎么办？申凛说晚上来接她，怎么还不过来？
白芜青心一横，准备再把窗帘拉上，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这个想法令她瞬间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卧室里的灯光很明亮，这个女鬼趴在窗户上，白芜青看得很清楚。但是，究竟是女鬼在窗外敲她的窗，还是女鬼其实在室内，她看到的只是玻璃上的倒影……
她僵硬着身体，不敢回头，也不敢轻易动弹。她感觉很有可能女鬼已经到了室内，因为她感觉到身后好像有脚步声在接近——而且这女鬼还穿的是高跟鞋，甚至能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呼吸扑在她后脖子上。
随后，身后那个冰冷呼吸的东西说话了：“好了，没事了。”
声音很耳熟。白芜青讶异地回头，看到钟晴柔正站在身后，双臂抱起来，凝视着窗外。白芜青再转头去看窗外，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知所踪，就连玻璃上的那一道道血迹也不见了。
“大晚上的，这么有兴致，打棒球？”钟晴柔看着她手中握着的棒球棍。
“这不是收拾行李吗，这个花了二百多买的，也不好扔啊……”白芜青搪塞着，“申凛呢？”
“她正在解决门外那个，马上就来。”钟晴柔一摊手，白芜青注意到她的手心多了一个血红的印记。
“已经解决好了。”申凛说着，走进了卧室。
其实如果不是钟晴柔在这里，白芜青挺愿意扑上去给申凛一个拥抱的。
申凛今天换了特别烂大街的卫衣和牛仔裤，头发高高扎起来。白芜青搞不懂为什么申凛总是穿着这么随意。即便如此，也无损申凛的美貌。
“一共几个？”钟晴柔问。
申凛说：“六个。”
可能是怕白芜青听不懂，申凛又对白芜青说：“今晚一共有六个鬼魂在这里。虽然离斜角桥还有一段距离，但也不太正常了。”
钟晴柔问：“是针对你，还是针对白芜青？”
申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太清楚，但我觉得，可能是针对黄茜容的。”
她深深看了白芜青一眼，有着黄茜容面孔的白芜青。
钟晴柔说道：“既然现在是这样，那我先走了。今天这六个鬼魂还是别交给其他走阴人了，我亲自跑一趟吧。”
申凛点了点头：“你路上小心。”
钟晴柔张开手掌，手心血红的印记像一只眼睛一般，似乎动了一下。随后她就转身离开，白芜青听见她的高跟鞋声音消失在走廊中，才看向申凛。
“我刚才看到窗户外面有个女鬼，就是今天跳楼的……”
申凛点点头：“今天本市一共有六个死于非命的，鬼差一个都拉不走，他们晚上全都聚到这里来了，不太正常。”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来找我？又不是我害的他们。”白芜青问。
申凛瞟了她一眼，一副懒得跟她解释的样子。
“现在的情况就是，你有危险，毕竟你是黄茜容的样子，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黄茜容当年根本就没死。黄茜容活着的时候，至少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平时可不与人为善，”申凛说，“所以你不能住在这里了，今晚就得搬走。”
“搬到哪里去？”
申凛说：“前几天听说斜角桥那边老是处事，我就在那里买了一套二手房，装修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今天就可以住进去了。这段时间我都会住在那里，好好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白芜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哪里出事，你就会在哪里买房子吗？”
申凛说：“如果实在没有可买的，我也会租。”
白芜青说：“不是，我意思是……哎，算了，你买这套房子，贷了多少钱，是组合贷吗？”
申凛很奇怪地看着她，好像不理解白芜青为什么总在房子问题上纠结不放：“什么组合贷？我付全款的，等银行放款下来，黄花菜都凉了。一天就死了六个人，之后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
“好吧，是我浅薄了。”白芜青乖乖闭嘴。
很快，白芜青就收拾好了东西，申凛帮她拖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电梯。
她今天也是开车来的，不过没有开帕梅拉，因为要搬家，而申凛又错误地预估白芜青可能会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行李，于是开来一辆“比较大的车”。
白芜青看到这辆“比较大的车”是奔驰gle系列的，选择闭嘴，什么都不说。
她住的地方离斜角桥不远，只有四五公里，晚上路上车少，几分钟就开到了。白芜青发现申凛购置的二手房位置是一处新建好的楼盘，因为位置比较好，又是洋房大平层，好像开盘的时候价格就高到令人咋舌，二手房价格显然也只能更贵。
那么问题来了，申凛到底有多有钱？她的钱都是哪来的？
白芜青感觉自己需要重新评估一下和申凛的感情进展问题。申凛是鬼王，看起来非常不食人间烟火，但可能申凛只是没有把她对白芜青经济状况的怀疑表露出来而已。如果两人交往下去，申凛会不会因为白芜青是个穷鬼而嫌弃她？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至少申凛现在还没有因为钱而嫌弃她。
一直到两人把东西都搬到新房子里时，白芜青都心事重重，申凛问她：“你有心事？”
白芜青连忙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就是今天晚上有点吓到了。”
申凛的语气有点忧伤：“黄茜容有心事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我一直都记得的。”
白芜青确实有心事，她的心事就是申凛很有钱可是她没钱，她觉得两人谈恋爱恐怕没未来……额，虽然现在就想谈恋爱的事情有点早了。
所以，为什么如此有钱的申凛总是打扮这样随意呢？
可能是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不太懂吧。
白芜青试探地问道：“明天早上，你忙不忙？”
申凛说：“怎么？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白芜青赶紧摆摆手：“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想去商场……给你买几件衣服，让你也去试试，我觉得你穿的，都有一点……朴素……那个，你要是忙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申凛转头看着她，唇畔浮现出一点浅淡的笑意：“给我买衣服吗？那我当然愿意了，明天早上我有时间，之后我也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