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净怨·狼妖
在如此偏僻的地方竟也能与仙门扯上关系,柳珩不由得想起之前那老婆婆所说的前来杨柳村借宿那伙人。
怪异,实在怪异。此处距离乾元山遥远,若是来此做什么事情,想来也不会惹人怀疑。
得再理理。
寻来一脚步声,来人脚步轻盈,蒙着黑色面纱,扎着高马尾。
是慕云澈。
他偷偷递进一张纸条,而后快速离开,只有过几刻的眼神交流。柳珩了然,拿着那纸条,还未来得及看,孔繁生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孔繁生道:“柳珩,怎么样?无论我在哪里,你永远都是斗不过我。”
柳珩没说话,继续听孔繁生说,“想当年,我可是凭一篇文章得了魏谌王的赏识,后来,凭什么?”
柳珩回想当时的流言,接着道:“凭什么裴行谦最终比你官高一级。”
重点。孔繁生震惊,之后又淡然,想来自己与裴行谦的交情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只是他人只知他们有过患难之交,却不知有人心生嫉妒。
“这些与在下无关,不感兴趣。”言下之意便是让其离开,不要在此碍眼。但孔繁生可不愿,眼下除了柳珩,无人能令他如此的高兴。
昔日对手沦为阶下囚,还不得不听着他这位胜利者的一切话语又无可奈何,这一点,于孔繁生而言,别提有多高兴。
“柳珩,我这一次来杨柳村,没想到会遇上你们,待我将你们的力量都吸走,看你们到时候如何对我摇尾乞怜。”
柳珩无动于衷,突然开口问道:“裴行谦,是你害死的吧。”
孔繁生也不掩饰,直道:“对。本来他也不用死,谁让他自寻死路。魏谌王当然容不下他,定要除之而后快。”
罔顾情谊,视作浮萍,这样的人很难得到真正的情义。柳珩扫了他一眼,道:“你的下场也不过如此。如今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短暂的生气令你恢复,非你所有,你无法掌控。”
柳珩指的是那日的狼狈样子,孔繁生没了赏识,便无人任用,便可弃之敝履。随意丢之的棋子,已无利用价值。
“那又如何?眼下所有人都听我令,你不知道吧,这里的人已经服下了裂魂丹,全部听我的。”孔繁生嘴角咧开,一阵阴笑过后,又神伤,再度笑道,“裂魂丹可以令人丧失心智,这是杨柳村用来控制狼妖的办法,他们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服用此药。”
此人绝对是丧心病狂,无可救药,柳珩心中愤怒,不露于面上。眼神更多的冰冷,道:“你与禽兽无异,不必来此炫耀,在下只会觉得令人作呕。”
孔繁生歪着头,指着柳珩道:“你为什么不生气?不愤怒?不着急?”
苏韵拿起旁边的石头就往孔繁生的脸上砸去,好巧不巧地在他的脸上划下一道疤,鲜血滴在地上,而孔繁生的脸部一下子狰狞起来。
孔繁生的五官扭曲在一起,一边忙着捂住脸,一边拾掌想要杀了苏韵,幸是秀香赶到,阻止了他。
秀香附耳过来说了些什么,孔繁生大惊失色,赶紧离开,不忘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
“秀香姑娘。”
苏韵心中满是愤怒,眼前的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会让她越发地不顺眼,回想这些时日的相交,才知这是阴谋,生气地道:“黎秀香,你为什么欺骗我?”
秀香食指在鼻尖,示意苏韵小声一点,而后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啊小韵,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苏韵不以为然,没看她,道:“有意欺骗,我不会原谅你的。”
秀香转而又对柳珩道:“柳公子,对不起。”
柳珩抬眼望去,眼底深沉,不知是何情绪,只听他淡然一话,“秀香姑娘,你一直都知道孔繁生的计划。不加以阻止,反而助其力量。不过,你能告诉我,苏韵中了何毒吗?”
秀香此来,便是送了解药过来,刚递出去,便被苏韵一手打翻在地,“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更毒的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闻言,秀香便默默留下两行清泪,抽泣中拾起地上的碎碗,手也不小心被碎片划到,鲜血残留在地上,空气中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柳珩暗暗给了苏韵一个眼神,随后起身递去一块手帕,“她并无恶意,只是暂时失了理智。姑娘此来,不单单是送药吧。”
是如此。
接过手帕,秀香抽泣了一会儿,观察了四周,见无人了才敢道来:“我知道繁生一直都在山上,见他面容憔悴,我便想帮助他。我并不知道他在山上做些什么,只是偶尔会送去一些吃食。一直到柳公子你们的到来,我与李垣的婚事将近,他便说有了计划,起初我并不知晓是陷害你们之事,直到今日才知道。”
之后,秀香继续道:“明公子被丢进了大白湖,生死未卜。洛姑娘与慕公子不知所踪。”
“那你满意了吗?我们都被你害成这个样子。”苏韵心烦意乱,什么都听不进去,如今是情绪左右了她的行为语言。说的话,亦是脱口而出,也不管是否伤人。
秀香顿时哑口无言,求救似的看向柳珩,“我……小韵,你听我解释。”
柳珩道:“秀香姑娘,你继续说。”
秀香继续道:“明日,会有人来。繁生说,会将你们都杀了。我不能害了你们,我想救你们?”
柳珩反问,道:“你一介弱女子,如何敌得过他们?”
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秀香却异常地坚定,眼睛里炯炯而有着光泽,上前一步,道:“我有办法。你们挟持我,要挟繁生放了你们。”
柳珩只是摇头,拒绝了这个决定,一针见血地道:“行不通,此法损你安危。况且,孔繁生未必会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
苏韵冷哼一声,也道:“你在姓孔的心里也没这么重要。”
秀香失落而归,苏韵有点生气,刚才晏修哥哥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又没错,凭什么这么对她?
“晏修哥哥,你什么意思?”苏韵在秀香离开后,质问道。
柳珩轻叹一口气,坐在地上,静静打开那张纸条,回答着苏韵的问题:“苏韵,你最近越发容易心浮气躁。”
说到心浮气躁,还不是因为柳珩。虽然她与柳珩还似从前一般称呼,可柳珩有意与她避开距离,这一点让她心有不快。
再加之洛予霜与柳珩常提叶知晚,有说有笑的,她与其他几人关系不算亲近,还谈不上是知心朋友。
好不容易有了一位朋友,最后发现竟然是另有所图,怎能不生气?
有一个问题,她想了好久也没有想明白,直到现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晏修哥哥,你为何如此淡定?从一开始,我就没见你有一点紧张。”
柳珩将那纸条揉作一团,而后撕成碎片,声音小了许多,“我们几个商量过,对今日之事有过预料。别说我没有叫你,那个时候我也不知你在气什么,只想与秀香呆在一起。”
“那你不会去找我吗?你根本不在乎我!”苏韵生气,觉得柳珩心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这不是重点,柳珩扶额,有些无奈,道:“你与秀香姑娘投缘,我何必前去打扰?”
“是吗?你根本不是这样想的,你嫌我碍你的眼,巴不得我越走越远。”
面前的苏韵有些陌生,几乎是将这些话吼出来,眼睛涩涩的,竟有些红了。柳珩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安慰道:“不是。不管你如何看待我,我都将你视作亲人。就算是要气我,也不要拿自己的安危作赌注。”
苏韵道:“我哪敢?我怎么知道那个药是不是真的?”
柳珩知她在气头上 也不与她争辩,当前还是寻找解救之法为好,“云澈与予霜打算明日来救我们,空岚届时也会出现。”
“其实,你原本是能脱身的,只是为了救我,是我连累了你,还发脾气。那样对你。”说到这里,苏韵忽然没那么生气,只是刚才,看到柳珩对待秀香的态度如此好,心中就气打一处来,尤其秀香还欺骗了她。
柳珩温声道:“傻妹妹。”其实柳珩与苏怀远的感情远比与苏韵的更深,他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哥哥才如此关照她的吧,苏韵心里是这样想的。
苏韵突然喊道:“我不会死吧?我还没有见到哥哥啊。”
柳珩蹙眉,道:“伸手来。”
“做什么?”苏韵不解,之前不是生人勿近吗?这会儿倒是毫不在意。
柳珩嫌她慢,扭扭捏捏的,解释道:“你忘了我会医术。”
闻言,苏韵便伸手去,观他眼色,由宁静转为紧张,不一会儿便道:“大概知道是何毒了,可解。你不必惊慌。”
……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
“好吧——”
与此同时,孔繁生躺在自家大床上,翘着二郎腿,脸上满满的惬意,孔母见此,瞪了几眼,出声道:“你把那些客人怎么样了?”
孔繁生连忙坐起来,对于母亲,他可是敬重无比,笑着说道:“娘,你来了。没怎么样,他们是左护法要的人,我不会杀了他们。只是只抓了三个人,另外两个逃走了。”
孔母了解自家儿子的心性,一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试探性地问道:“左护法是谁?他会害你吗?”
孔繁生不以为然,摆了摆手道:“不会,我还有用。”
孔母支支吾吾地道:“繁生,娘觉得杀人是不对的,你和娘去官府吧。”
孔繁生脸色一变,笑容逐渐消失,由僵硬代替,一副不可置信地望着孔母,失措地道:“娘,你说什么呢?我不去,我没错,为什么要去?是不是爹和你说什么了?”
“之前小裴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又是那些外来人,娘不想你深陷其中,早日收手吧。”孔母一心想劝儿子归途,只怕已经晚了,如今已是板上钉钉。
因此,孔繁生一早就到了杨柳村之事情,他们二老也是知晓的。他们默许秀香上山,默许孔繁生布下那些妖法,即使会损伤他们的性命。
怎么谁都想提起这个人?
孔繁生走过来,将桌子上的瓷器摔在地上,碎声一片,而他生气地道:“我不收手,我好不容易才换来的信任,一旦放弃,功亏一篑。”
“李垣嘲笑我,夺我妻子,李村长放任不管,他们是罪有应得。我只是在替天行道,我有什么错!”
“我变成了一个丑八怪,是秀香不离不弃。”
“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那个样子吗?都是裴行谦的错,若不是一年前他临时前给我下了毒,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害我。”
“还有柳珩,当初是他在京城辱了我的面子,令我颜面尽失,我为什么不能报复?”
他越说越气,胸口处淤积了许多气,现在趁此机会发泄出来,感觉要好很多,只是这逻辑越发的奇怪。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被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也不知那些人是否苟同。
孔母在心疼他的同时,也不理智,道:“小裴是个很好的孩子,阿珩也是,放了他们吧,给自己留一点善。”
孔繁生不听,不仅仅不会放过,还有除之,“不可能,柳珩与裴行谦一样,瞧不起我。娘,你别说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早在当初,孔繁生便与裴行谦心生嫌隙,在得知裴行谦在做一些不利于魏谌王的事情,他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揭发,在裴行谦逃到这里的时候,也会主动暴露他的位置,害他死于绥远中。
这些,孔繁生都不曾后悔。之前,柳珩曾经问过孔父,多余的房间是留给谁的,如今已有了答案。
友人渐行渐远,由知心相付到两岸对立,不过几年时光,回首往事,无不可叹、可悲。
世间常态之事,无可避免。
“秀香呢?怎么还不回来?”孔繁生环顾四周,也不见秀香,如今他是村长可主事之人,定要迎娶秀香,至于李轩那个傻子,就任其自生自灭算了。
“不知道。”孔母见劝不动他,罢了,自己已半截入土,能管则管,不能管便罢。
失去了魏谌王的赏识,孔繁生不似从前,但无涯却找上门,说是只要能助无涯行成大事,便可再助他飞黄腾达。
明日,便是他与左护法相约定好的时间,京城他也一定会回去。
幻想有多美好,现实便有多残酷。几个时辰过后,第二天悄然而至,孔繁生让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带着柳珩与苏韵来到大白湖,先将苏韵丢下去,等着柳珩主动跳下去,最后自己也跳进去。
处于睡梦中的狼妖一下子便被惊醒,发出一声怒吼,伸长了脑袋,直勾勾地打量着眼前的猎物,仰天长啸。
看见还活着的明空岚,孔繁生大吃一惊,“你竟然还活着?”
明空岚斜了一下脑袋,不屑地道:“本少爷多的是法宝,区区一个狼妖能奈我何。”
“放开他们!”
孔繁生咧嘴笑道:“不放,你看看你的身后。”
此处为暗宫,有烛火供奉。身后的影子越来越长,将他们几人的影子的覆盖住,狼妖在此刻开口道:“最喜欢灵力充沛的仙门弟子。”口水直流,滴在明空岚的发丝里,明空岚十分嫌弃,这味道可比粪水难闻多了,血腥味里夹杂着臭气,差点呕了出来。
狼妖张口,锋利的牙齿悬在半空,明空岚反身而上,跳到狼妖的背上,举剑刺入它的头颅,很快传来疼痛感,它尽力甩开明空岚,想往湖中游去。
就在此时,孔繁生立即将它牵制住,才衣袖伸出的绳索捆住了那只跪在地上的狼妖的两只脚,绳索上泛着黑色的光芒,若有若无的花香,逐渐逼近。
明空岚见状,感觉过来解开苏韵、柳珩身上的桎梏,“这卑鄙小人在做什么?”
“他是想吞了这狼妖的力量,这股力量怨念极深,反而不能掌控。他在来之前封了我的灵力。”
明空岚立即会意,替柳珩解除了禁制,而后一剑斩去,身旁的柳珩再将一张符咒化成一颗丹药,送去那狼妖的嘴里。
顷刻之间,狼妖灰飞烟灭。
孔繁生瞳孔放大,不敢相信如此厉害的狼妖在瞬间就灰飞烟灭,“这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明空岚居高临下,语气藏着几分傲气,指着孔繁生,道:“朝生阁听过吗?本公子是少主,之前不过是不想被你这小人觊觎才隐藏实力。”
这个更厉害,孔繁生不顾剑的锋利,直接抓住剑,将明空岚扯到地上,手掌直击他的天灵盖而去。
“小心!”
柳珩唤剑,刺穿了孔繁生的手掌,明空岚趁机给了孔一脚,逃离几步。
“他刚才那是什么邪术?还能吸取力量?”
苏韵有些站不稳,勉勉强强坚持了一会儿,“是噬魂珠。”
看看这里,眼见苏韵快要倒下,明空岚本想逃离却被叫住,柳珩再观察四周,他们所处的地方就像是一处牢笼,水宫四周都有铁墙矗立,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流水的流动。
狼妖处于中央,五方皆有铁链锁住,若是五方未点灯,那么这里将是一片黑暗,终日无曦光照耀。
五行,五方。
金木水火土。
四方为金木水木,上为火,也只有岁华宗善用五行之术,有极大的可能是岁华宗的杰作。
既是如此,那狼妖的由来更加扑朔迷离。岸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水花飞溅,附近的水仿佛快要被抽干一般,拼了命地往上涌去。
“不好,那些村民。”现在的水花太大,贸然冲出去只会被吸入湖里或是被冲去岸上,这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予霜和云澈都在岸上。”
半个时辰过后,水柱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点,瞬间泄了气汇入湖中,几人赶紧上去。
孔繁生跟在后面,趁着明空岚不备,暗中偷袭,一把拉过苏韵,手掐在苏韵脖颈上。
“别忘了,这姑娘可中了毒,现在又在我的手中,你们所有人都要听我的。”
慕云澈、洛予霜闻言赶来,洛予霜出手干脆利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苏韵从其中的手里救了回来。
“废话真多。”
孔繁生倒在地上,嘴里的鲜血淋漓,手里传来的疼痛刺激他的神经,让他清醒。
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脖子已经横着一把锋利的剑,那人的声音虽然变了很多,但语气却未改变过。
柳珩道:“他是谁?”
慕云澈道:“无涯左护法。刚才是他发动了五行阵法,想要水淹杨柳村。”最初水患来临时,想要阻挡必定会花费更多的灵力,原本将村民集中到一处地方便好。
只是偏偏有几位村民不信邪,总以为是这些外来人觊觎他们的宝贝,鼓动其他人回家守好传家之宝。
出了避水结界,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人。那几个人很快就被湖水卷走,不知所踪。
湖水停歇之后,那个人也现了身,是一位年轻人,貌似还易了容,大白天戴着黑色斗篷,打量了一下这些村民。
轻轻一挥手,那些村民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