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打孩子
荀邈在晾晒的小麦上踩出来了一连串的小jio印，大约七八米后，他回头，看到明显的流水纹上，有了星星点点的梅花。
走路的时候他很注意的，没有踢脚，这样的话小麦颗粒就不会被带起来飞到塑料布外面去。
荀邈：捣乱也要注意分寸！
可以说，小猫咪真的很贴心了。
他在这里跑了两圈，大概过半的区域都被画上了猫猫印记，走着走着，他觉得眼前似乎有点小东西出现了。
仔细一看，哦豁，小虫子！
黑色，小的，两侧长了很多腿，荀邈数了数，大概有三对。还有触角！
他呆住。
又兴奋起来，一jio一个按了下去！
注意到这点以后，荀邈埋头在这边找了找，发现似乎这种小黑甲虫还挺多的，一平米的大小，里面能有十几个！
荀邈：“喵？”
所以晒小麦是为了晒死虫子吗？
谷物贮藏会生虫，米象就是其中之一。俗称蛘（羊的音）子，各地有各地不同的叫法。
李白梅家的这批麦子是前几年的了，去年新打的是另外贮藏的。这两日天气好，阳光强烈，所以就在房顶晒一晒。
没想到会被荀邈当玩具。
刚才还算是规规矩矩的jio印，这下子全被荀邈踩乱了，不过他也不介意，本身就没打算留着传承百年。
变成猫以后，荀邈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像猫了，有点贱嗖嗖的。
当然，也可能是做人的时候受到身体限制，周围也没人看着他作，所以他就懒得倒腾了。
现在有人爱有人陪，就小小地搞鬼一下。
荀邈：快乐！
追了一会儿小虫子，他又觉得无聊了。
仰着脖子往周围瞅了瞅，荀邈走到了楼顶边缘的矮小女儿墙上。
怕高是没有的，他是猫。
村子里有时候两家会挨得很近，就像是方墨那个院子，墙壁几乎与隔壁就差了一巴掌的宽度。
李白梅这里也是，不过隔壁人家这块地方是两层楼，这边是房顶，那边是二层建筑。
视线被阻挡，荀邈遗憾地迈开脚步，绕着女儿墙走了一圈，换到了另一个方位。
刚走过来，就在风声里听见了传来的打小孩儿声音。
“不是说要买书吗？你问我要二十块钱，到底是干什么去的！”
“给我说实话！”
荀邈眼睛一亮。
那你要是有热闹可看，我就一点都不无聊了啊！
·
方墨不是很放心荀喵，虽然知道猫比较精，但它也皮啊！
叶曼说她叮嘱过了，让荀喵不要离家。
方墨：“……它只是个小猫咪啊！”
说的话能信吗？
叶曼：“额……”
你这么说也很有道理。
方墨：“我去去就回。”
猫要是在家安生待着，那也说明荀喵听话不是？
以后就能逐渐放心了。
叶曼：“去吧。”
个子高步子大，走得又快，方墨没两分钟就蹿到了家里。
大门是两个锁，整扇齐开，以及右边半扇里切出来了一个单人通过的小门，日常可以直接从小门里进出。
而且小门上还掏了个能关上的更小的洞，伸手进去开关门就行。
家里人要是都外出了，里面会上一把锁。
村子里治安挺好的，这会儿虽然大家都不在，但小门也没上锁，只是关着勾了一下。
方墨顺利进入，随手掩上门，他环视了整个院子，看到的是秩序井然。
很好，没跟鸡打架。
往里面走了走，转一圈后，他挑眉：“猫呢？”
咋没瞅见呢？
以为跑屋子里了，进去扫了一圈还是没有。
方墨出屋门到院子里，喊了一声：“荀喵！”
这声过后，有细微的猫叫响起，回应了他。
“喵~~”在呢！
方墨：“哪儿呢？”
“喵~~”楼顶呢！
方墨没分辨出来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就又喊了荀喵的名字，问它跑哪里去了。
“喵喵喵喵喵喵！”楼顶呢楼顶呢你别喊了耽误我听人吵架！
这一连串的叫声，音调大了，没有停顿，倒是有不少的起伏。
就跟一只猫在发脾气似的。
方墨这下子听得清楚了，他往那个楼顶看去：“你在上面干什么呢？”
荀邈不想理了。
方墨边问边往那边走，他步子大，台阶都是两级三级地迈，速度快极了。
等到了楼上，看见摊开的一楼顶麦子，以及上面印着的零散猫爪子，方墨沉默了。
好吧，自家猫至少懂得不要把小麦推出来，乱归乱，还真没有扬得哪儿都是。
方墨：我成长了，我对荀喵的要求越来越低了。
“你蹲在那里干嘛呢？”他问。
荀邈就在靠西边的女儿墙也就是低矮围栏上蹲着，母鸡蹲的样式，四肢收在身躯下方，看着跟个残疾小猫猫似的。
可爱死了。
方墨当即就蹲在地上，伸出手rua了它两把。
荀邈斜看了他一眼，鄙视之。
方墨：“嘿！”
荀邈：“喵！”
别吵！
方墨：“嗯？”
他循着荀喵的视线望去，发现是隔壁院子里正在上演全武行，一个大婶拿着棍子在打她丈夫。
方墨：“……”
他诡异地看着荀喵：敢情是在凑热闹吗？
众所周知，你妈打你，不讲道理。虽然更多的是妈妈不打孩子，但人多，难免有那么些人脾气是暴躁的。
乡下打孩子近年来其实少了很多，但也还是有的。
隔壁这家妈妈脾气显然就有些暴躁，孩子又顽皮，早前骗了二十块钱说是学校要的，得买教材。
妈妈给了他，还嘟囔怎么天天都要钱，说好的义务教育义务教育，这是搞什么？
偶尔要家长再交钱买教辅书，这也确实是会发生的一件事，有时候还得印卷子。
但这一次还真不是。
小孩子要钱出去买玩具，跟别人玩，骗家长说是学校要的。
被拆穿了，妈妈回来就是一顿质问，然后演变成收拾孩子。
孩子满院子乱窜，爸爸出来当和稀泥的老好人，于是被妈妈抓住一起打。
爸爸：……
妈妈开始翻旧账：“我当初嫁给你……”
日子过得总是有许许多多不舒心的事情，点滴积累起来，十几年就是可怕的一大堆，足够从白天说到晚上。
爸爸脸上有点无奈，看样子是被翻旧账的次数太多了。
荀邈就是在看这个热闹。
他原来以为，妈妈吵个孩子，五分钟结束。却没想到事态竟然演变至此！
都半个小时了！
说实话，他还真没看到过这样的情景。
以前啊，以前就算是有夫妻闹翻了，比如男的在外面彩旗飘飘，女的实地捉奸，但大家都是要脸的，对外勉强装个样子，关上门再处理。
荀邈也听人说过，xx家谁的夫人去酒店捉小三，挠得她老公一脸花；又或者老公连着小三一起送去了派出所，说是举报卖·淫/嫖·娼；再不然就是息事宁人。
反正，各有各的处理办法，好或坏或忍气吞声，全看个人选择。
这种八卦在一段时间内很流行，可能是大家太无聊了，男女之事又格外刺激，千百年来，出轨与捉奸的题材经久不衰，也足以看得到，此类热闹是符合人类追逐的看点的。
荀邈当然也不例外。
听到妈妈骂儿子那丰富的词汇，他震惊，原来还有妈妈是这样的吗？她这嘴也太厉害了吧！小孩不会有心理阴影吗？
看到后来妈妈直接上手揍爸爸，荀邈淡定了，哇塞，好利索！
方墨露出个脑袋，跟荀喵一起往隔壁家院子里瞅去。
他爸家邻居，他认识，小时候还一起玩过。
只是，这个男的勉强上完初中就去外面打工了，后来娶了媳妇，回到村子里住下。
刚才进家院子的时候，他也听到了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挺正常的，村子里的婆娘大多比较泼辣，都是赚钱的人，下地干活一身力气，谁还打不过谁啊？
去村委会找人报批修缮房屋的时候，方墨还看见村支书开解一对夫妻，说不能这么动手，哪怕先吵吵架呢？
那一对夫妻打的啊，男的一脑门血，女的倒是自己收拾了一下，衣着和头发还算整齐。
村支书问：“你这一脑袋血，去医院吗？怎么不擦？”
男的：“没事，就磕了一下。她不给我擦，我不会。”
女的：“老娘给你擦个p！真当老娘是伺候你的命啊？”
村支书：“……”
方墨：“……”
行、行吧。
此时，看到荀喵这么津津有味地围观别人吵架打架，方墨轻声询问：“你看热闹呐？”
荀邈点点头。
方墨：诶嘿我猫居然还跟我点点头？
荀邈：这出连续剧那真的是好好看啊！
楼下那妈妈是真的气急了，孩子年纪小不学好，现在骗家长，以后是想做什么？她没缺吃缺穿，也没少过钱，怎么就学会骗家长了呢？
方墨叹气：“太急躁了，对待孩子不能这样。”
家长成为父母，没有经过考试，全看个人。
孩子摊上什么性格的爸妈，全靠缘分。方一昭有方墨和叶曼这样讲理的、对待孩子注意引导方式的，隔壁孩子有的是这个一上头就直接打骂的妈妈，再加上一个和稀泥的爸爸。
荀邈扭头看了一眼方墨。
方墨问它：“你还要继续看吗？”
荀邈：“wu。”
嗯吧。
方墨：“那行，你在这里看热闹，别跑出去家里，不然一会儿我俩找不到你又急了。”
荀邈：“wu。”
知道，叶曼说过了。
方墨：“成，看到你在家，我就放心了。我走了，那边还一堆事儿呢！”
荀邈：“wu。”
去吧皮卡丘！
方墨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隔壁院子，那边已经进展到妈妈累了坐在了廊下石墩上，哭着数自己的不容易。
孩子站在旁边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爸一脸的苦楚，想上前又被频频打回来。
妈妈拍过去的“啪啪啪”声音可真是响啊，声声到肉！
方墨有心想去劝，但这种家事掺和进去，太麻烦不说，引发的后果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特别是人家本来在自己院子里解决的，你一个外人上门叨叨，就太不合适了。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转身直接离开了。
没多久，荀邈就听见楼下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方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荀邈扯了扯耳朵。
唔，还是继续看热闹吧，反正也快要结束了。
·
一下午差不多把井给清好了，方墨又找人来把院子里最后一点破掉的棚子角给拆了运走。
到了晚上，一家人在李白梅这边吃饭。
叶曼摸了摸蹲在身边的荀喵脑袋，夸道：“荀喵真乖，都没有乱跑。”
荀邈：“喵~”
提到这个，方墨扭头问他爸隔壁的事儿。
李白梅插话：“哦打孩子啊？常见，松茸媳妇儿脾气急，她那个小孩又皮得很，三天两头地打。也劝过，但是改不掉。”
叶曼皱眉：“这不是也给自己堵心呢吗？”
打不管用，最后生气的还是自己。
李白梅：“谁说不是呢！都夸方墨好，那咋没看见我小时候咋教育孩子的？一个个，非打即骂。”
方墨那一辈儿，他可能是村子里最出息的孩子，考上了大学，又进了城市，现在生活这么好，娶妻生子，一切都很完美。
羡慕李白梅的人家不少，敢把酸话说到她跟前的也不少。
李白梅就是随便你们怎么说，日子是我们的，我们过得好，你们再酸也得羡慕着。
方墨：“不过我小时候也挨过打。”
说到这儿，刚才还得意的李白梅瞬间就笑了：“你这破孩子！”
方欣荣端着饭碗，也在憋笑。
叶曼：“诶，你可没跟我提过这一茬！”
方墨：“妈，我能说吗？”
李白梅顶着儿子打趣的眼神，和叶曼好奇向往的目光，无奈：“行行行，说说说！”
丢人的又不是她！
荀邈爬上了旁边放着的空凳子，蹲好，期待地看向方墨。
方墨开始解谜：“小时候也不是皮，我就是待见我妈，离不开她。有一天大太阳，我蹲外面玩，我妈吧，她忙得很，得收麦子。你想想，麦收那天气得多热啊？”
叶曼：“然后？”
方墨：“我邻居婶儿啊，看见我就搁大太阳下面晒着，就过去端起来了我，把我抱到了树下面让我乘个凉。我一点点就又挪出去了，非让我妈来抱我才行。”
李白梅插话：“我忙得要死，跟他爹正收麦子呢，来来回回地，累的够呛。”
方墨笑了起来：“我婶儿进进出出，又看见我到了大太阳下面，就又把我抱到树底下了。来来回回三次。”
叶曼：“……你也真是够执拗的。”
方墨：“嗐，小时候就认定了我妈。我婶儿后来跟我妈说，我妈下一次拉麦子回家的时候，就过来让我找个地方待着。我非要她抱，她腾不出手，又急着走，家里的地还没收完呢，抱我挪了一米，说抱过了，剩下的你自己走过去。”
李白梅在旁边笑个不停。
叶曼笃定地道：“你没走。”
方墨也笑：“对，我没走。我就想着，那非得我妈给我抱过去才行。”
李白梅补充：“我又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还在外面蹲着，气得我啊，走过去打了他两下。”
不算疼，空着手心拍的，听上去动静吓人，实际上没半点狠心。
方墨：“我哭着就站了起来，自己跑到了树底下。”
李白梅：“该！”
叶曼：“哈哈哈哈哈！”
荀邈：“wuwuwu。”
这结局可真干脆明了。
李白梅：“就打过他这一回，我不打孩子的。”
分享了旧日往事，一家人其乐融融，晚上虫子多，他们吃完饭就回了屋，李白梅找了副牌，四个人组了局开始打牌。
荀邈趴在旁边，每个人的方位上都待了待，最后跑去叶曼那里，卧在她腿上。
打着打着，一局走到了尾声。
叶曼犹豫着，在333带4和两个10之间摇摆不定。
这数字都很尴尬，她单张牌最大就一个a，压不住就跑不了了。
准备出三带四的时候，荀邈伸出爪子搭在她手腕上。
叶曼低头：“嗯？”
荀邈仰着脖子后望，圆眼睛清澈干净又无辜。
叶曼：“……”
她换了俩10，见荀喵没阻拦，就打了出去。
李白梅：“不要。”
方墨：“不要。”
方欣荣：“不要。”
叶曼：“……”
我去，我怀疑我家猫成精了！
荀邈甩着尾巴，欢快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