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尸僵
听到蔡坤这样说，那两个打板子的捕快也有些犹豫，看了眼崔知府。
寻常打板子，除非是主官有暗示不要留力，否则都只是使些阴劲，往屁股和大腿那些有肉的部位打，只是让受刑之人受点皮肉之苦。
这些捕快干这活也算是轻车熟路了，手上使几分力气都是心中有数。
不然这二十脊仗结结实实的打下去，即便是那常年练武之人，打完以后也是半天下不来床，更别说凌轩这副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小身板了。
崔知府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随便做个样子，让凌轩尝点苦头顺便找回点官威就算了，所以也有些犹豫：“这口供尚未录下，人犯又未画押，要是把人打死了”
蔡坤抱拳道：“大人，这么多百姓看着，若是这次手下留情传了出去，岂不是人人都能在这公堂之上乱了规矩？标下也是为了大人你好呀。放心，手下这几个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来的。”
崔知府叹了口气，摆手道：“那就打吧。”
堂堂一名知府，居然手下的捕头说什么便听什么，全然没有自己的主见，也难怪百姓们会这样看他了。
那捕快得到崔知府的回答，手上再也不留力，抬起板子便狠狠地朝凌轩的后背打下去。
竹板打在后背，震得凌轩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几乎喘不过气来。
后堂围观的百姓心中虽然惋惜这位为民除害的壮士，但都不忍直视这血腥的场景，纷纷偏过头去。
强忍着钻心的疼痛，等到这二十脊仗打完以后，凌轩的后背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几乎都要把衣服都染红了。
此时的他已经奄奄一息，长发如一团烂草般散在身前，若不是两名捕快在一旁提着他的肩膀，恐怕就要像一滩烂泥一样歪倒在地上。
一位捕快从堂外快步走来，站在崔知府身旁耳语了几句，顿时崔知府的眼睛亮了起来。
崔知府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凌轩，事已至此，狡辩是没有用的。”
“你说你与杨二狗无冤无仇，但是现在已经有人告诉本府，昨日你在玄武街上和杨二狗发生口角，还打了他一巴掌。”
“捕快方才又去询问了村里的人，表示今天早上除了你和康真，并没有其他外人进村。”
“如今杀人动机有了，你却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你没有杀人，你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承认了，也好免得受这皮肉之苦。”
凌轩张了张嘴，现在说每一个字都觉得后背的伤口要裂开一般，气若游丝的道：“尸僵”
早在他得知自己已经入了局以后，就开始思考能有什么表明自己不在场了。
蔡坤和康真现在是明着在栽赃自己，这个崔知府也是个酒囊饭袋，如今能破局的方法只有从杨二狗的死亡时间寻找突破。
尸体不会说谎！
凌轩记得发现杨二狗尸体的时候，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了，这就表明杨二狗的死亡时间绝对超过两个小时。
但光拿血液来作证据还不够充分，因为蔡坤完全可以说根据天气和湿度的影响，血液的凝固时间无法确定。
所以还得再加上尸僵的程度。
这是目前破解死局的突破点，也是凌轩洗脱自己罪名的最后希望。
听了凌轩的话，崔知府朝仵作投向疑问的神色。
那仵作先是用赞赏的眼光看了一眼凌轩，道：“没错，人死后一般大约经过一到两个时辰,肌肉轻度收缩,关节不能曲屈,开始出现尸僵，由咬肌、颈肌开始，其次为颜面股，以后为躯干、上下肢。”
“如果尸体出现尸僵，则表明死亡时间为一到两个时辰以前，确实可以证明自己不在场。这年轻人年不过二十，居然会懂得这些，倒叫老朽有些惊讶。”
崔知府对这些专业的知识并不感兴趣，只想快点结案，有些不耐的追问：“那方才的尸检结果如何？”
仵作看了看凌轩，似乎有些识才之意，随后叹了口气，朝崔知府拱手道：“回大人，杨二狗尸首手脚关节活动顺畅，尚未产生尸僵，死亡时间必定在一个时辰之内。”
什么？！
绝对不可能！
凌轩又惊又怒，看向站在一旁眼观鼻口观心，一副老神在在蔡坤和康真二人。
杨二狗的死亡时间绝对是在自己进村之前，蔡坤作为府衙捕头，城中人人认得，倘若是他进村杀人，一定会有人看到，所以不会是他。
现在除了自己，嫌疑最大的就是昨夜一夜未归的康真，只要证明自己在杨二狗死的时候不在场，便可排除掉自己的嫌疑，从而指认康真。
可现如今杨二狗的尸体居然没有产生尸僵，难道他们用了什么自己没想到方法，延长了尸僵的时间么？
眼看着唯一能证明自己的希望也断掉了，一股绝望感袭涌而来，不断冲击着凌轩的大脑，此时那遍体鳞伤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蔡坤见凌轩晕倒，心中冷笑，随后上前抱拳道：“大人，这人犯眼见证据确凿，狡辩不成，气血攻心晕倒了。”
崔知府点点头，捻着胡须道：“嗯，此人甚是奸诈，面对如此铁证如山还妄图偷奸耍滑躲避律法的制裁，只可惜本府何许人也，审阴断阳，这等伎俩在本府面前还不够看！”
说罢，一拍惊堂木，大声道：“来人，让人犯签字画押，等到上报朝廷，择日处斩！”
威风凛凛，宛如青天大老爷再世一般。
一旁的师爷忍不住凑到崔知府耳边轻声道：“大人，人犯已经晕过去了，恐怕无法在口供上签字，方才堂外百姓已经是群情汹涌，此时强行画押，怕是会招人口舌。”
“不如先将人犯收监，等到人犯醒来以后再升堂画押，也好堵住他们的嘴。”
不愧是侍奉过三位知府大人的师爷，与那废物一般的知府不同，做事圆滑，处处留有余地。
崔知府听了也觉得有道理，便改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将人犯收押，退堂！”
“崔大人真乃青天大老爷是也，小人谢过崔大人。”康真跪在地上一边重重的磕头一边道。
只是后堂的百姓无一人跟着康真附和，鸦雀无声，就差把“废物”二字印在脸上了，只留康真一人在原地唱独角戏。
站在人群中一直默默观看的萧青鸾，此时秀眉紧蹙，心中暗道：“这知府着实是个草包，自己毫无主见，只听手下怎么说他便如何做。”
“不分青红皂白先把人打一顿，没有确切的证据就草草定案，也难怪百姓们对这位知府这般眼光看待了。”
“广雷府作为大新境内重要城市之一，居然会有这样尸位素餐的父母官，着实让我意想不到。”
此时堂上的那副“与百姓有缘才来到此,期寸心无愧不负斯民”的对联看起来是多么的讽刺。
看着百姓们离开了府衙纷纷散去，萧青鸾站在门前那对石狮前，用那葱白一样的修长手指一边卷着发丝思考了一会儿，便抬脚再次往府衙走去，拉起门前的铜环轻轻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