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撞见
她下意识想轻声细语，发出第一个音之后才想起来，现在已经不是文静小姑娘了。
于是嗓音沉了沉：“张公子，你为什么想让我陪你去清虚山？”
她有意无意盯着他的脸，想从中找出一些痕迹。
张玉书同样直直看着她，嘴角弯出一丝苦涩：“在下知道，在下与林姑娘萍水相逢，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到完整的一天，林姑娘怀疑在下的心也很正常。但是张某……”
“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到你的死讯了。”
林丛怔了一下。
“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照顾你保护你，成为你的引路道士。”
“……”怀疑真心，确实是让人难过的吧？
代入到他的视角，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做充足的准备也不是没可能。可信任这东西，并不是能说给就给的东西。
而且……对着她这张脸也能说出这么深情的话吗？
林丛不知道怎么觉得有点好笑，只不过在这个时候笑出来不太礼貌。
她一手握拳抵住唇，模糊道：“嗯……让我想想吧。”
张玉书下去订隔壁房间，林丛插好门闩后换掉了衣服。
她没忘记这衣服接触过青楼软椅，穿着这个上床是不可能的。换回砖橙绸裙后，林丛躺到了床上。
她之前觉得去清虚山十死无生是因为和两派的道士结了仇，还有一个李衡时时刻刻盯着她，去那里简直是自投罗网。
但如果是伪装成普通半妖去投奔呢？他们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道士会注意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妖吗？
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几率很低。
这样就很有可能混进去，找到那个叫邻山的人。如果邻山是个普通道士，那就有很大的成功率杀了他，再换一张脸逃出清虚山。
简直完美……也不算，其中也有很大的不确定和雷。
万一被某个道士认出来，或是张玉书背叛她，就全完了。前面的主要靠她演技，这个林丛还是自信的，最大的危险就是张玉书。
真的有人会为了相处几日的姑娘放弃半生努力去做一件危险重重的事吗？
有待商榷，但这确实是一个机会，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死？
她想好好活着，找到开花的办法，然后回家。
白天睡了太久，这个时候睡不着，林丛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想法。
她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后，披上披风悄悄出了客栈。
同样的路走第二遍就很快，站在小楼前时也不过两刻。楼前的姑娘看着她的女子装扮笑了：“别的姑娘好歹还穿个男装，你怎么穿着裙子就来了？”
反正都看得出来，没什么区别啊。
林丛免疫了她的调侃，主要她换了张新脸还穿那身衣服的话，怕张玉书发现了联想到她。
在门口张望了下没看见，抱着试试的心态问：“那个，玉郎在不在？”
姑娘的眼神瞬间变了，隐隐带点恨铁不成钢：“这世上的男人那么多……”
看样子这个张玉书真是渣得人神共愤啊。
似乎是说腻了，她没说完，撇了撇嘴指向一个位置：“喏，还抱着翠玉呢。”
林丛顺着看过去，紫袍男子正被两个姑娘抱着胳膊，腿上还坐着一个。
“……”确实是他。
她转开视线，没发现那人转头看了她一眼。
掏了掏钱袋，只摸到两串钱，林丛把其中一串塞给了姑娘。
“手头紧别嫌弃。”
那姑娘还以为她要让自己帮忙看男人，正要拒绝就见她转身走了。
“……”这次倒是个看得开的。
林丛回到客栈敲张玉书的门，她做好了人不在的准备，但门很快就开了。
张玉书气息平稳，眉眼温和：“林姑娘……”
……真的是两个人。
她松了点心思，弯起双眼：“我刚叫小二烧水洗漱，你要不要？”
眼形虽然被画得下垂，弯成月牙时依然明亮皎洁。
张玉书眼神越加温柔：“要，多谢林姑娘。”
“不客气。”
林丛保持着笑意直到进入自己房间。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突然就怀疑两个张玉书其实是一个人，跑来跑去地确认。
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这俩差别都这么明显了，还怀疑啥啊。
真累。
洗漱过后，她钻进了被窝里，这下能睡得着了。
前一天睡太多加上惦记着张玉书的事，林丛起得很早，天才蒙蒙亮，楼下一个人都没有。
新兴的烟火气从后厨飘过来，伙计还在拆客栈门板。
微冷的晨风从门口吹过来，她挪开长板凳坐下背靠着饭桌边缘，感觉异常的清醒。
俗话说得好，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真是大好的时光与生机。
加上不用再戴碍事的面巾，林丛尽情享受自由呼吸的美好，嘴角翘起来心情很不错。
直到伙计打开门，一身红衣的青年突然闯入视线。
刹那间她面上僵住，浑身血液冷凝。
……槽。
青年下意识扫了眼空荡的大堂里唯一坐着的人，目光因为她僵硬的脸而稍有停滞，他脚步转动，朝向了她的位置。
林丛：“……！”
脑子里各种念头划过，特意留住了一些声音片段。
“沿着海线寻找……到了浔城……”
昨天听张玉书说的时候就该想到的，蔺江姒要找她必然也会来浔城。
她这脑子……这个时候跑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幸运的是，她戴着一张谁也认不出来的假面。
含澍草效用一天即二十四小时，昨晚服下的，那么现在还在有效期。
林丛努力睁大自己假面的垂眼，张嘴发出了嘶哑呕哳的声音：“这世上，竟有如此绝美不做作的男子？”
敢这么装一下，主要还是因为她妖息极弱，一般道士不用辅助工具不会察觉她是妖。
只要他别掏出罗盘、寻妖香、符纸……
蔺江姒将手放到了腰间，林丛心脏提起来唯恐他掏出什么，但他只是捏了下挂着的蓝布袋。
嗯……看形状没见过这个东西，小小的应该不是道家法器吧？
她怕被注意到异常，只用余光扫过，视线还大喇喇地停在他脸上。
幽蓝眼瞳抬起露出下三白的凶气，唇角下压——是他烦了的表现。
林丛就识趣地垂下眼，小声嘟囔：“不看就不看，怎么这么凶……”
她知道蔺江姒是不屑于找一个凡人的麻烦的，正如她所想，他不再看一个普通到进入人群就会失踪的女子，转身站在了柜台前。
声音一如既往华美，只是竟也有些哑：“要间房。”
林丛悄悄松口气，连他后背都不敢看，跨过板凳正坐在了桌前，她的方向正对着楼梯。
心神不属地注意着柜台处的动静，木质楼梯发出踩踏声的时候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张玉书一边下楼，一边朝她露出了笑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