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呦，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啊，第一次进荒芜城？”
荒芜城地处帝国底层的下陆中，这里遍布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只有犯了死罪的流亡者才会进入这里。
可今天不知是天上降了大运，竟送来了个待宰的羔羊。
几个大汉不怀好意地笑着，庞大的身躯挡住了试图通过胡同的青年。
正在摸索墙壁的林谦陡然顿住，他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略微动了动，像是在观察将他围住的歹徒，又像是单纯的放空。
“说话啊，小美人？要不要哥几个带你去城里转转？”
为首的大汉因为他的沉默而有些不耐，但下一刻他的目光注意到了青年手中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拐杖，面色便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哟，真不好意思，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竟然是个瞎子。”
林谦听到这话才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扭头看向说话人的方向，酝酿了一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很久都不曾遇到这种小混混一样的人了。
自被迫残废后他就被关在了繁华帝都，每天去打交道的只有满是繁文缛节的公文，能说话的连活物都没几个。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还敢躲？”
其中一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要去摸他的脸，被林谦迈开两步躲避，便更恼怒地要去抓他的手。
林谦虽然看不清但毕竟功夫摆在那里，他一个转身抬手，手里的拐杖准确无误地敲在了小痞子的头上，敲的小痞子当场嗷呜一声昏了过去。
他刚被下放到荒芜城，说实在话一点儿也不想挑起任何麻烦，只想赶快找到城主府上报道然后老老实实做个公务员。
只是没想到那位皇帝陛下大概太想让他不好过了，平日里的手下全部调走，只派了几个人把他往荒芜城门口一扔就走。
他现在甚至连城区都不知道到了没有，更遑论去找这地方的城主了。
想到这里，林谦抬头打量了一下面前几个小混混。
虽然视力模糊不清，但人数好歹能看得出来，只是五个人的话对他而言也不算困难。
他掂了掂手里的拐杖，轻声说：“要打吗？”
这话把几个混混都激怒了，为首的也不再怜香惜玉，一声令下便让几个小弟冲了上去。
林谦灵活的闪避，出击，每一次挥动拐杖都准确无误地砸在想要靠近他的人头上。
那拐杖是包金的，虽不重砸人却也疼的很，没几下功夫几个小混混就被他全部放倒，抱着脑袋在地上哀嚎着打滚。
那位作为老大的壮汉终于明白了这年轻人是个不好惹的主，他略微惊恐地缓缓向后退着，似乎害怕林谦对着他也来上一棍子。
林谦不欲多事，刚想开口让他带自己去城主处，脑后忽然传来剧烈的破空声。
那速度太快他躲不及，被人硬生生地抡了一棍，耳畔连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不停作响的嗡鸣不住回荡。
林谦捂着额头，身体下意识地往一旁偏了偏，防止后面的人再补上一棍。
是他大意了，他已经有三年未上战场，一身武力早随着身体的衰弱而逐渐被遗忘。
仅存的本能大约能让他在正面对决上略有优势，但暗棍对于残缺的感官而言，终究防不胜防。
心里难免有那么一点伤春悲秋，他叹了口气，下一秒堪堪预判住了挥来的棍子。
不知道王城的那群人知道他有这么一天会不会笑掉大牙，曾经的林长官，林将军，林秘书长，有朝一日可能要英年早逝在个不知名的胡同里，被一群小混混乱棍打死。
不过这会儿他倒是能又听见那个为首的老大在嚷嚷了，他眯着眼，用不甚清晰的视力勉强找准空隙。
他生生挨了那老大一拳，灵活地从那人手臂下窜过，撒腿就往胡同外面跑。
“靠！外面那俩小子呢！把这婊子给我拦下来！”
那怒吼的声音震耳欲聋，林谦心里一沉，脚下没刹住步子，身体一下就撞进了什么人的怀抱。
他觉得很淦，心里怒骂荒芜城的城主到底是多废物，才能连治下如此明目张胆的小混混都发现不了啊。
林谦猛地挥杖，但却被那人接住，两人甚至因为惯性抱着转了半圈。
他挣扎了两下没脱身，刚准备拔出匕首，却发现想象中的被推开或者被乱棍闷头的事情却都并没有发生。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起来，林谦疑惑抬起头，看到之前那个追着他的大汉脚步像是黏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一下。
他甚至能看到那大汉还摆着抬手的姿势，却滑稽地停在原地，像是跳芭蕾的丑小鸭。
林谦眨了眨眼，可能是那一棍子把他的智商都给敲散了，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被个人抱着。
林谦咳嗽了一下：“那个，谢”
“林将军，真没想到你还喜欢投怀送抱这一招。”
那声音几乎刚响起来林谦就觉得毛骨悚然，那低沉的声音对他而言几乎是过敏源，听一下他就要浑身难受。
他猛地肘击从那人怀里出来，感觉脑仁都开始疼：“妈的，奥瑞斯里德。”
林谦怎么也没想到荒芜城那么大，他还进来一共还没有半小时就碰到了最不想见的人，老天爷真待他不薄。
奥瑞斯里德，帝国最著名的凶神。这人和他不仅仅是政见不合，不如说是从头到尾从三观到认知都他妈的完全相反。
他们俩在帝国最战火纷飞人才匮乏的年代同为将军，林谦要怀柔他就要硬刚，林谦要放人质他就要杀人质，林谦下令撤退他就要进军反正怎么逆反怎么来。
林谦有时候怀疑这人就一整个神经病，就奥瑞斯里德那样式的让他当将军简直就是祸害。
也因此，最后议会联名要把奥瑞斯里德薅职下放的时候那文书他看都没看，直接爽快的签了，巴不得人敢快点儿的远走高飞。
其实在那之后，尤其是等林谦在战场上受袭被强行残废后他还是觉得有点可惜，倒不是对那长反骨的神经病惺惺相惜，而是觉得自己没早点察觉出那小皇帝早就开始收权了。
奥瑞斯里德虽然做事过于残暴罔顾人伦，但他的决断大部分都是正确的，只是通往正确的路走的太变态。
战事胶着的时候小皇帝用他，而那一纸下放书，却明摆着是开始到了斩草除根的时候。
只可惜前几年他还没那么多歪脑筋，一心一意只想着给小皇帝打工，否则就应该早早想好退路，现在也不至于流落到这么一个凄惨的地步。
“怎么，林将军。几年不见重逢，激动的话都说不出了？”
那欠打的声音林谦太熟悉，不用看他都知道奥瑞斯里德肯定一脸笑容，摆明了自己非常愿意看他好戏的模样。
林谦平复了一下心情，皮笑肉不笑：“哎呀您哪位，不认识，麻烦让各个路。”
奥瑞斯里德比他高一截儿，林谦本来仰着头看他就很费劲了，今天阳光还正好，顺着光线他眼里奥瑞斯里德的脸就像是被打了马赛克。
不过看不见那讨打的表情也算是好事，他见奥瑞斯没回答也不去自找没趣，侧过了身准备从这人旁边离开。
只是他刚迈步手臂就被抓住了，紧接着他被猛地往后一扯，整个人顺着惯性倒在墙壁上，脑袋又被硬生生磕了一下。
林谦小声地嘶了一声，奥瑞斯里德似乎也没预料到他不曾卸力。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了片刻，直到奥瑞斯里德再次开口：“你眼睛怎么了？”
“嗯？”
林谦没想到他特意把自己拽住是因为这个，毕竟他们两人之前在帝都汇报工作的时候多看对方一眼都觉得辣眼睛，更别说单独说话什么的。
不过他也不在意，毕竟他重伤这件事在小皇帝的授意下传的飞快，都三年了奥瑞斯还不知道，只能说荒芜村网是真的不好。
“受伤了，看不清。”
林谦直起身子想要离开，可奥瑞斯里德的手却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他简直难以理解：“里德，你手能放开了吗？”
似乎被他那一声惊醒，奥瑞斯里德愣了一下，松开了钳制。
林谦拍了拍被抓皱的衣袖，想起自己行李和拐杖被丢在了后面，又摸回去捡。
这个角度他能模糊看到那几个小混混该趴着的还是趴着，唯一站着的两个缩在墙边像个乌龟。
所以林谦猜测奥瑞斯里德应该在荒芜城混的很好，毕竟这是个帝国法外之地，和神经病里德这种爱搞事情的人再相配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