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对峙（上）
裴宥之魔毒已解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半日便传遍了各大门派。
时袅袅坐在居室方案前，头发都快抓掉了也没想明白裴宥之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的毒。
她明明昨天都还看见溯仙派那个医者在为裴宥之的毒发愁，怎么今天裴宥之就醒了？
难道那个医者是假装的？
难道裴宥之早就解了毒，装病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引诱凶手去看他的中毒情况，然后一举捉拿真凶？
不应该呀……这帮修者怎么会有魔族秘毒的解药？
而且话再说回来，如果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捉拿凶手，那裴宥之为什么会在帮手赶来的时候放开她的手，给了她逃脱的机会？
难不成……
难不成裴宥之真的以为自己爱慕他，所以才偷偷来探望他？！
时袅袅想到这，忍不住摇了摇头。
啧啧啧
这情爱，还真是误人啊……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得不再继续扮演一个爱慕裴宥之的小师妹了，以免裴宥之事后想起来起了疑心。
时袅袅躺走了两步躺倒在床榻上，忽然想起了地牢里关着的玉梓涵，猛的坐了起来。
“我去，我这么多天受这么多伤不会都白干了吧？！”
“不行！我绝对不能白忙活，既然杀不了裴宥之，就一定得想个方法让他指认玉梓涵就是凶手。就算玉梓涵死不了，也得让她脱层皮……”时袅袅眉头紧锁，立刻谋划起来。
另一边，碎云峰西阁。
苏婉婷听到裴宥之痊愈，第一时间就和沈钦白赶到了他的住所，此刻三人已经聚在一起了。
“宥之，你现在怎么样了？你的毒是如何治好的？可还有什么大碍，身体……”
沈钦白见苏婉婷有恨不得把裴宥之从头到脚都问一遍的势头，赶紧出口止住她的话头，“婉婷，宥之才刚痊愈，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是想让他从哪个先答起？”
苏婉婷这才停住，想起裴宥之不喜人喋喋不休，便带着歉意开口，“不好意思宥之，你这几日昏迷不醒吓坏我了，一时关心则乱，不知可有打扰到你的休息……”
裴宥之坐着，背靠在枕上，脸色已经好的差不多，没有大碍了。他摇了摇头，“多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沈钦白闻言倒是也松了一口气，玩笑道，“还好仙门大比推迟了，要是你不在，夺魁这么重的担子不得压在我身上，我可吃不消。”
裴宥之闻言，一向冷淡疏离的眉眼倒也染上几分笑意。他看向沈钦白，回道，“以你的实力，夺魁应当也不成问题。”
沈钦白轻笑了一声，“志不在此咯……”
苏婉婷见裴宥之眼里的笑意，也受他感染，微微弯了唇角。
玩笑过后，裴宥之想起正事，便问了句沈钦白关于凶手的信息。“钦白，你可还记得那日中午你见到的女子？”
沈钦白闻言立即收了笑，黑幽的眸子一沉。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裴宥之那日中午就已经看破了他的谎言……
沈钦白有些难以启齿开口，“记得，是她骗我将她带到了你的住所之外……如果我能小心一些，也就不会害你中毒昏迷……”
裴宥之摇了摇头，“我是想问你，那日中午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闻到什么气味？”沈钦白思考了很久，否认道，“我并没有闻到什么气味……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难道是和凶手有关吗？”
裴宥之闻言心中更加确定时袅袅就是暗害他的凶手了。只是现在，他还没有参透那日他识海里神魂告诉他的话，不能轻易杀了时袅袅。
裴宥之罕见地笑了笑，面上笑容惊鸿一般闪过。他垂眸，答道，“没有，只是在想，这落鹤山不知有没有杏树，杏花开的时候，应当会很香吧……”
苏婉婷不明所以，却还是接下话，“改日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找找看吧？”
沈钦白看了眼苏婉婷，忍不住捂脸。
……
次日拂晓。
时袅袅难得起了个大早，简单洗漱过后便出了门往尚食殿去。她转过院子，在长廊上遇见了几日不见的泽奕。
他穿着霏云派的弟子服，背手而立，定定看着院中那造景用的假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时袅袅并没有觉得上次的对话不欢而散会让两人有些尴尬，便一步没停地往长廊尽头走去。
泽奕感受到了有人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转头看去，便看见时袅袅规规矩矩地穿着霏云派的弟子服，发丝微扬，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时袅袅停下脚步，朝泽奕行礼，“泽奕师兄早。”
行完礼，时袅袅转身就要走，泽奕却突然出声叫住她。
“袅袅，你……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时袅袅答，“去尚食殿做些吃食。”
泽奕不解，“尚食殿应当有早饭，你直接吃就好了。”
“这样吗……谢谢师兄，我先走了。”时袅袅不愿解释太多，便笑着回了一句，转身走了。
泽奕看着时袅袅的背影，背在身后的手指忍不住摩擦了一下手腕。
【尚食殿】
时袅袅去的早，只有一个厨娘在忙活着早饭，便笑着凑过去，甜甜开口，“大娘，你忙不忙啊，早饭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大娘看都没看时袅袅一眼，“碗橱里有已经做好了的，自己去拿就好了。”
“不是啊大娘，吃不吃早饭不重要，我就是……想跟您学学手艺。”
大娘终于转头看了一眼时袅袅，上下扫视了一眼，又转回去了，“走开走开，你这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不是做饭的料，别耽误我做早饭。”
“哎哎哎，大娘别啊，我可能吃苦耐劳了大娘……”
“走开走开，忙着呢。”
时袅袅见这也行不通，只好使用苦情计，假装抹泪道，“大娘，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十分爱慕的人，他如今就快魂归西天了，临终愿望就是再吃一口我亲手给他做的饭，可我做饭实在太难吃了，就想……来跟你学学手艺……”
时袅袅假装拿手背擦着眼泪，半天没得到回应，忍不住拿下来看了一眼大娘。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大娘眼泪鼻涕直冒，满脸泪痕，正拿着手擦着从眼睛里冒出来的眼泪。
时袅袅：……不是吧
时袅袅赶紧拿出手帕擦了擦大娘的脸，“大娘你怎么了这是……”
大娘握住时袅袅的手，回忆道，“你的话让我想起了我家那位啊。他有一年染上了风寒……吃了很多药都不见好，临死的时候，也说想吃我亲手做的银耳羹，吃完……就安心的去了……”
大娘眼中湿润，“他明明说过，要给我烧一辈子的火的……怎么还是抛下我一个人。”
时袅袅轻轻拍着大娘的后背，“大娘，你的爱人就算离开也会很幸福的，他吃到了你亲手给他做的银耳羹，没有遗憾了……”
大娘笑着看向时袅袅，“姑娘，我教你做银耳羹，成不？”
时袅袅闻言眸子一亮，“成啊！”
……
一番倒腾之后，时袅袅揭开盖着锅的木盖，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孔。
时袅袅皱了皱眉，怎么闻起来和大娘做的不太一样……不过做成这样也可以了吧？
大娘皱着眉看了一眼锅内的粥，又皱着眉看了一眼似乎挺满意的时袅袅。
“姑娘……”
时袅袅一双眸子亮亮的，“大娘，我做的还可以吧？”
……这让她怎么说？
其实……除了粥太稀，半生不熟之外，也还可以吧？
大娘竖了个大拇指，“第一次很好了！”
时袅袅得到肯定的回答，便没停的直接把粥盛到了食盒里，盖好盖子，朝大娘道了声谢，往门外走。
“谢谢大娘，我先走啦！”
大娘看着时袅袅的背影，叹了一声，“也不知这么鼓励……对不对。”
【碎云峰，西阁】
裴宥之一直都起的很早，此时的他已经坐在蒲团上准备打坐调息了。虽然那道神光解了他的毒，治好了他的内伤，但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才行。
正欲入定，门却忽然被敲了三下。
少女清清脆脆的声音在门口乍然响起。
“裴师兄好，我是霏云派爱慕你的时袅袅，听说师兄痊愈了，特意来探望裴师兄。”
裴宥之闭着的双眸在听到时袅袅三个字时骤然睁开，向门口看去。
她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不过他倒是想知道，她一个凶手发现自己的暗杀对象没死，会做些什么。
裴宥之唇角微微上扬。
“进来吧。”
时袅袅得到肯定的回答，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以裴宥之的性格，会让她从哪来回哪去，没想到居然答应让她进来了。
她又忍不住啧了几声。
情爱蒙蔽人啊……
时袅袅推开裴宥之居室的门，便看见裴宥之端坐在书案前，手中握着一个茶盏细细打量。
一个破茶杯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还有些硌人，握在手里存在感很强，上次她为了恶心他摸他手时，倒是印象极深。
裴宥之抬眸看向时袅袅。她今日倒是穿的格外守规矩和乖巧，看起来还真不像那日剑剑刺向他要害的女修者。
不过那日，她那一瞬间的力量爆发是怎么回事？被他压制那么久，她是怎么反败为胜的？
时袅袅看着裴宥之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中更加笃定——情爱害人！
不是说不近女色吗？还不是因为她一句爱慕连基本的防备心都没有了。
时袅袅提着食盒走向裴宥之，敛着眉，脸上带着淡淡的悲伤，“裴师兄，那日袅袅听见清河弟子说你中了魔毒，袅袅的心也好似中毒一般，疼的辗转难眠……”
时袅袅说完这话，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呕吐了……
不过，一般爱慕别人的人都是这么腻腻歪歪的讲话吧？
裴宥之冰冷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淡淡答道，“劳烦师妹挂心了。”
时袅袅继续说着她自以为是情话的情话，一边恶心看穿了的裴宥之，一边恶心自己。
“可苏师姐总是陪伴在师兄身边，袅袅一直都没有机会来探望裴师兄。”
“袅袅只好趁昨日医者离开，偷偷见上师兄一面。”
裴宥之定定看向演技浮夸的时袅袅。
“是吗……”裴宥之食指微屈，慢慢摩擦着茶杯口，“想来师妹是宥之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这么看，还真是有缘分。”
时袅袅挑眉，一时摸不清裴宥之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别有圈套。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师兄解了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袅袅笑。
可她心里却苦的快哭了。
时袅袅：呜呜呜好起来个屁，她为了杀裴宥之都快被反噬疼死了，如今就这么白忙活了呜呜呜……
裴宥之闻言剑眉微挑，故意开口，“只可惜……凶手还没有找到。”
时袅袅装傻，“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沈钦白师兄亲自找到线索抓到她的。怎么，裴师兄难道不知道吗？”
裴宥之站起身来，向时袅袅走了两步，本该如寒松般挺拔的身子此时却微微弯下靠近了时袅袅。
他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探究意味望向时袅袅，“那日我昏迷前，在凶手身上曾闻到一股淡淡的杏香……”
时袅袅闻言，眼中笑意顿时凝固。
她身上有杏香吗？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闻到过？难道裴宥之已经察觉了凶手是她？如果察觉了，她该怎么杀掉他？
时袅袅望进裴宥之那双深邃如夜空的双眸，试图找出答案。
裴宥之却忽然闭了闭眼，复而睁开，“就和时师妹身上的杏香一个味道……”
时袅袅心跳声渐渐加重。
他果然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在这里动起手，她一定会暴露身份。
两人无声对望着，室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仿佛下一秒两人就会拔剑相向……
裴宥之背在身后的手暗暗凝聚法力，以防面前人忽然出手，他来不及招架。
但下一秒，时袅袅却骤然凑近了裴宥之的脸，柔软的嘴唇不由分说的贴了上去。
她今早只涂了一层滋养唇部的口脂，唇色却还是红润，只是看着便勾人心弦。
裴宥之嘴边，一股比杏香浓厚得多的水果香通过时袅袅的嘴唇传递给了他。
时袅袅手中食盒坠地，她双手勾住裴宥之的脖颈，将原本站的不近的他往她的方向揽过来，唇上力度随着动作加重。
裴宥之眉头紧锁，实在是没想到时袅袅会来这一出。他散了手中法力，抓着时袅袅的手腕立即将她推开。
他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怒意。
“时师妹难道不知道礼义廉耻吗？！”
时袅袅舔了舔唇，唇上裴宥之薄唇那冰冰凉凉的触感还未尽数消散，像是沾了碎冰一样。她原本的红唇此刻沾上水光，更显得勾人了。
“师兄同袅袅说袅袅身上香，还刻意凑袅袅这么近，难道不是在暗示袅袅主动一点吗？”
时袅袅信口胡诌。
希望这次情爱能再帮她一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