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弑父
自打教训了一通妊玄朱之后，他果然变得乖顺了许多。
观声日夜都在想着如何能够名正言顺地将妊玄褫从位子上薅下来，转而让妊玄朱登上王位呢。
就在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这个机会，就忽然来了，来得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那天，观声照例对着太阳算了一卦，察觉到这卦象有些异常。但她并没有当回事。
毕竟算卦是她的弱项，显示异常说不定就是正常。
她照例骑着青鸾去了距离妊玄部不远的溪山。此地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风景绝佳，且山峦四周灵气充盈，十分适合修炼养性。她素来待不惯那些富贵庸俗之所，所以没事儿就会来这里打坐。
反正也没有想到能帮妊玄朱夺位的办法，闲着也是闲着。
等太阳落了山，观声结束了今日的修炼，便回到了王宫。
然而，在她出去的时候，王宫里出了一件大事！
妊玄褫被妖怪袭击，死了……
也不知那妖怪是怎么混进妊玄部的，竟能躲开她的法阵闯入王宫。
此事说起来，还真是相当曲折。
那妖怪原本是冲着妊玄朱来的，可是妊玄朱有她给的护身玉和斩妖剑，而这妖怪道行也不算深，果真不敌他。
于是局面就变成了妖怪在前面逃，妊玄朱带人在后面追。
好巧不巧，那妖怪在逃跑途中撞上了妊玄褫！于是，它挟持住妊玄褫，威胁妊玄朱莫要再追，以此换一个逃命的机会。
此事妙就妙在这妊玄朱突然一改往日的恭顺善良的模样，冷笑着说：“我族从不受妖怪胁迫，妖孽快放开我父亲！”
话是这么说，可他却用剑径直朝着妖怪砍去，也不管他那老父亲还在对方手里挟持着。
妖怪也是没料到碰到这么个硬茬子，便急急忙忙地用一只手来格挡，结果不敌妊玄朱的体术，一剑串俩，把妖怪和妊玄褫都杀了……
在场的卫兵和服侍的奴隶们都看傻了。
然而妊玄朱优雅地拿起腰间的布帕，小心翼翼地擦去斩妖剑上的血迹，冷眼睥睨了一圈在场的人，语带威胁：“今日妖怪闯我王城杀我父亲，我将此妖斩下，乃为吾父报仇，我可说错？”
在场目睹的这些人又不傻，谁敢真的说妊玄朱弑父呢？于是他们齐齐跪下，忙称王公子说的是。
观声听妊玄朱说此事的时候，不知怎地就感觉后背一凉。
毕竟这人的转变实在让她摸不清，他的本性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初次见他时，他带兵与妖军殊死搏斗，不惜拼了一条命也要与妖怪同归于尽；在她向他展示未来的人皇夙命时，他虽心动却不敢逾矩。她曾经还试探着说可以出手帮他杀了妊玄褫时，还被义正言辞的拒绝过。
然而现在，他竟趁着妖物作乱之时毫不犹豫地，亲手将其父除掉……难道，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虽然很没意义，但观声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半分悔恨？”
妊玄朱宝贝似的磨着那把斩妖剑，驴唇不对马嘴地答：“仙长，这可真是把好剑。”
“……”
“你瞧我们那些武器，对上妖怪犹如一块废铁。而这把剑，轻易地就能将妖怪给……”他举起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灰飞烟灭。”
是啊是啊，这把剑也把你父亲灰飞烟灭了还记得吗？
观声作为一个有深度的仙人，是不会说这么跌份的话的。她选择了沉默，静静听他诉说。
妊玄朱有些兴奋的跑到观声面前蹲下。抬头看向她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激动：“仙长，你说，这是不是我成为人皇的第一步呢？”他笑得这样的开怀，可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观声也是第一次在他身上领略到了人性这种东西的复杂。她所遇之人里，心眼子最多的就是那个元玉。其余的人无不对她直白简单。
而妊玄朱与她认识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他愿意承担王公之责，为了部族斩妖作战，丢了命也可。而他对妊玄褫的恨，也是真。因自小到大都不受父亲喜爱，妊玄褫对他的教育非打即骂，使他一方面渴望妊玄褫的关爱，一方面又厌恶得巴不得他去死。
再加上这一次的妖乱，更是让他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有权力的妊玄褫不愿派兵助他，将精锐留在身边护着自己，无权力的妊玄朱只能带着从父亲这抠搜下来的兵和募集到的勇士来苦苦作战。
在此期间，甚至连一句关心一份粮草支持都没有，全是他动用自己那点儿权力募来，买来的。
最后，观声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是她，向他展示着权力的美好，彻底将他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给显露了出来。
没有这些事之前，他仍旧是那个温文尔雅，为民着想的好王储，今日之后，他便是个为了夺位弑父的野心家。
这样的妊玄朱，观声也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不过妊玄褫既死，那么接下来就该让妊玄朱快点上位，早日推进征战人族的计划。
王位继承仪式就定在三日之后。
王宫内外顿时沸腾忙碌。
每一天都有人进进出出，又因为上次妖怪闯入，所以宫内加强了守卫巡逻。
整个宫殿戒备森严，莫说是个妖了，哪怕是只苍蝇飞出去也得先叫他们检查一下。
观声闲来无事，便躲在房里打坐，想着要不等他的登位仪式过了再出来。
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是妊玄倾。
“仙长，这是朱儿的八字。”她神色憔悴的将一枚玉片递给观声，“朱儿登位仪式当日，是要嵌在腰带上的。”她说着说着，自己都精神恍惚了起来。
这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刚经历了儿子劫后余生的大喜大悲，又立马面对了丈夫惨死——还是被儿子杀死的，换谁不崩溃？
观声带着几分怜悯，从她手中接过了玉，就如她的意思，将玉开了光，赐了福。
忽然，她发现那玉片上，赫然写着“妊玄珠”三个字，她皱眉念道：“怎么是这个珠？”
玉片雕生辰是妊玄部的习俗。每个孩子出生时都会有一块玉片，上面刻其生辰八字，相当于孩子的身份证明。将来孩子办人生大事，如婚嫁、加官进爵等，这些玉片是要嵌在随身之物上，一来为验明正身二来向神明祈求赐福。
所以这玉片上的名字一般不会出错。
对上观声狐疑的眼神，妊玄倾的脸色变了变，立刻从她手中夺过玉片道：“仙长，这玉片刻错了，我再叫人重新……”
“王后！”观声打断了她，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道：“既然都已经赐福了，我就为她一道赐了罢，也算是我对这孩子的祝福。”说完，她点了点那块玉片，发出清脆的碰撞音。
妊玄倾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双唇颤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不让自己的声音也跟着抖，她不敢置信道：“您……知道珠儿……”
观声点了点头：“王公子都告诉我了。”
话音刚落，妊玄倾像是泄了一口气似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道：“这小妮儿命苦，偏和她哥投生在一胎里，若是晚一年早一年都好啊……”
“……”
“她这般孤苦无依了十九年，如今还要匆忙嫁出去……是我这个当娘的疏忽了，不敢明着给她一点爱。现在有仙长您愿意怜悯她，为她赐福，我这心里也……”
观声挑了挑眉，心中一下就了然。
妊玄朱果然有个妹妹，而且也叫妊玄珠！
虽不知为何她被家人藏起来，还不得让人提起。但她能从妊玄倾的话中提取到一个信息——妊玄珠即将要出嫁了。
直觉告诉她，这个妊玄珠很重要，她必须去见见她！
于是，她对妊玄倾道：“我听王公子说，自己也亏欠妹妹良多，希望我能见见王女，也算是他这个做哥哥的一点儿补偿。”
妊玄倾有些就面露难色，但又想到女儿那孤单倔强的样子，又忍不住地心疼，也没有精力思考妊玄朱为什么会对观声说这些奇怪的话。
她只是真的希望让女儿见见仙长，得一番点化，将来对她的婚后生活有所助益吧。
想到这儿，妊玄倾起身对观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看样子她是下了决心，为观声引路了。
带着观声穿过了一座大殿，而后顺着殿后的小路，弯弯曲曲地绕了几番，终于来到一所内院。
这所内院相较于妊玄朱的宫殿自然是小了不少，位置偏僻不说，也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些常见的普通草木被照顾得很好，枝桠花朵，一并打理地整整齐齐。
院内挂满了喜庆的红幡和彩灯，才有了点儿结婚该有的氛围。真不明白妊玄氏这到底是有多着急，要在哥哥践祚之日把妹妹给嫁出去。
妊玄倾带着引着她来到了妊玄珠的房门口敲了敲门：“珠儿，娘带仙长来看你了。”
无人回应。
“珠儿，珠儿。”妊玄倾又敲了敲门，依旧无人回应。
她有些尴尬地向观声赔礼：“真是失礼，这孩子其实一直在生气不想嫁人呢……”
观声听着觉得不对劲，便上前伸手带了几分法力，朝着门轻轻一推。
原本锁着的门被她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里面锁着的铜锁也报废掉在地上。
两人急忙进屋四处探查了一番，发现室内竟然空无一人。
妊玄倾吓得两腿一软坐在地上。
妊玄珠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