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义绝
将辛萝喝退后，梦君殿又静了下来，岚女捏了一把冷汗，小心翼翼地继续施法，试图让独孤行雅入梦。
心事重重的独孤行雅这一次入梦什么都没见到，只是耳边响起一个极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轻到重：
求饶，啜泣……这声音的主人，竟是曾经陪伴在他身边的仙宠跳跳。
只见它不知为何化成了少女形态，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面前那个强大而冷漠的女子。
原本立在头上的黄色小羽毛蔫了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
面前静立的女子是离恨天的战神天女，观声。
打眼瞧去，便让人感觉她周身气度不俗。她只是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就让人觉得庄严沉稳，素手一挥便能将福泽倾于世间。
只可惜，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像看起来那般慈善。
跳跳惊惧交加，落下泪来，颤声道：“天女……饶命……小的知错。”
这副柔弱哭泣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任谁见了，都会生出几分怜悯之情。
然而观声却不为所动，抬起手将拇指中指相抵，再轻轻一弹……
一颗小小的、由青光凝成的珠就从她指尖弹出，落在跳跳身上的瞬间化作一团青鸾业火，烈火在她身上肆意舞蹈着！
凄厉的叫声让跟着观声下来的仙君们不忍卒睹。
忽然，一道晶莹冰刃破空而来，从众仙身边穿过，直直地向观声劈去！
观声也不躲，只不疾不徐地抬手将那利刃打散了去，将其散作一颗颗光粒。
但也就是这片刻分神，才让出招之人有机可乘，将满身是火的跳跳救下。
跳跳浑身上下被熏得漆黑，还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地缩在来人的怀里，任凭他怎么叫都不醒。
“跳跳她一个小精怪，究竟犯了什么天理不容的罪过，需要天女亲自施以酷刑？”独孤行雅抱着跳跳，直直地盯着观声。
他的神情冷漠，不似以往，眼中的恨意让观声的身形不自觉地倾了倾……
观声沉默了半晌，在思考要不要解释。最终，她只道：“行雅听话，把她给我。”
“休想！”独孤行雅十分厌恶她这般绝情、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以前的观声虽然面上淡漠，却拥有着一颗热烈的心。这颗心叫她嫉恶如仇，也叫她怜贫惜弱。
但是眼前这个对弱小痛下杀手的人，倒叫他觉得陌生。
遭到拒绝的观声不多废话，五指向内一拢，幽青色的青鸾业火出现在掌心，她一挥手，那团能燃尽世间混沌的火便朝着二人劈面而来。
独孤行雅抱着跳跳侧身躲过。业火扑了个空，径直砸向了他身后的苍天古树……
庞大古树竟然在顷刻之间，燃烧殆尽，化为飞烟。
这招若打在人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好狠毒的招数，竟是丝毫不留情面。
独孤行雅的心沉了一沉，面色凝重。他将跳跳变成小小一团，放在衣袖之中，反身躲过观声攻来的另外两招。回过身来伸手，掌中便出现了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冰蓝长弓——这正是他的法器，冰凌射日弓。
“观声，我不想伤你。”凭空出现的冰箭已搭上了神弓，可那只是做做样子。
他仍心存侥幸，不愿和她决裂到底。
观声也速速召出了她的法器梵音琴，冷声道：“一招，输了便把跳跳给我。”
“别逼我！”独孤行雅将弓拉满，朝着观声射去……
呃……观声闷哼一声，生生受下了这一箭。
她素来话不多，只凭行动表达意志……她不躲行雅的箭，正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
冰凌神箭穿胸而过，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窟窿，然后化成一股寒气消失。
皮开肉绽的撕裂之痛差点让她站不稳，刺眼的血止不住滴在地上。
更糟糕的是，她的青鸾功体与独孤行雅的真龙功体相克，那支箭留下的，除了刺穿的疼痛之外，还有皮肉的灼烧之痛。
看来他已使了全力来对付她。
这样也好，好得很……
观声凝了凝神，运功将体内的冰凌剑残余寒气给逼了出来，硬忍下了那一箭带来的疼痛。然后她反手拨动琴弦，只听“铮—”的一声，带着青色光芒的琴波以破竹之势朝着独孤行雅的衣袖攻去！
速度快到只有一瞬。
独孤行雅尽力一躲，但未能完全躲去。
琴音的余波正好触碰到他还未收尽的大袖上，藏在袖子里的跳跳被打中，落在了地上。
就是现在！
观声眯了眯眼，眼中隐隐有了狠绝之意。她双手捏诀，借出天雷之力。
速度极快，只在须臾之间，雷声轰鸣，那小小身影就瞬间灰飞烟灭，连求饶都来不及！
这一下，闹出来的动静可真不算小。
听闻响动的离恨天众仙纷纷拨开云层，探出头来想要窥看这一场痴男怨女的狗血戏码。
原本以为是二仙为爱打闹，谁曾想，那个真龙小仙君竟是要跟天女玩命了。
“观声！！”怒极的独孤行雅似乎在跳跳死去的那一瞬丧失了理智！
只见他再次搭起神弓，朝着昔日亲密的女子射出了蓄满全部修为的一箭！
已经受了一箭的观声此刻已无力气再顾着这第二箭，索性就这么直直的站着，一副等死的样子……
独孤行雅猛地从回忆中惊醒，岚女手中的持梦珠顷刻间碎成几片！
得，又失败了。岚女有些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帝君您的心魔实在强大，持梦珠实在无法抵抗啊~~”
她本想像往常一样，没大没小地调侃几句。但当她看见独孤行雅面色铁青时，非常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高位者的近臣真不是好当的……岚女有些怕怕的想。
梦君，是执掌天上地下所有生灵梦境的仙君。
世间万物只要是能喘气儿的，都会做梦，哪怕是天帝和帝君这样的大仙也不例外。
而这万物生灵的梦又都存放在她的十方梦镜中，只要她想，就能随意取阅。
但擅自读取他人的梦实在算不上是一件有素质的事，所以她很久以前就将十方梦镜封存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拿出。
可今日，她却将它取出来了。
帝君的睡眠一日比一日差，他虽有无上修为和不灭躯体，但长时间无法入眠，不仅会令修为阻滞，还会损伤根基。
最重要的是，没有充足的睡眠还会叫人情绪不稳定，时而阴郁，时而暴怒，着实难伺候。
作为独孤行雅的近臣，岚女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他排忧，让他睡好，自己也少担惊受怕。
她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梦镜来窥探一下他的梦，或许能找到解决之法。
因为岚女认为，独孤行雅之所以无法入梦，是因为他一闭眼就会被噩梦惊扰，郁结久弥于心。
若将他梦中那些美好的画面撷取出来，把坏的梦封存，或许可以让他在全是美梦的梦境里沉沉睡上一觉。
她觉得自己这办法甚好，这世间除了她，还有谁有此能为呢？
于是，岚女便起手施法让十方梦镜显像，几番翻找之后，终于找到了帝君的梦……
这是一个怎样的梦？
破败腐朽，又散发着死亡气息……一幕一幕，竟全是几千年前的诛邪之战的画面！
那些只能从仙史书上看到的，传说中已殒灭的上仙们，一个个凄惨地战死在已被封印的荼罗古战场。
这些死去的上仙，可都是他昔日的同袍手足……
往日亲近之人，终究成了折磨他千年无法释怀的噩梦。
岚女将速速地翻看着这些梦，十分心惊。
独孤行雅的梦并不复杂，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些噩梦，她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有关快乐的梦。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瞥眼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被牢牢封锁的梦。
它是如此的虚弱和不起眼，若非岚女眼尖，根本无法发现。
她好奇的将其取走，在手上辗转几圈，细细打量着：表面平滑，整体散发着温暖的光……这明显是个忆梦，里面装着的，应该是帝君过往的回忆。
若将这个梦给看了，那可就是十成十的窥私了，和观梦简直两码事！
不道德，不道德。岚女自言自语地要将此物放回去。
但转念一想，或许行雅帝君真正的心结正在此处呢？
于是她又在看与不看之间纠结着。
“要不我就看一眼，看完就给他放回去，假装无事发生？”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后，好奇心最终战胜了犹豫，岚女决定将这个布满尘埃的梦，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