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周棉和妈妈在院子里走了大半圈,鼻尖冻的有些红。她半倚靠在妈妈的臂膀上,两人一起散步往回走。
吴妈也已经过来了,看母女俩从外面回来,带着寒气端上泡好的红茶。彭女士挥挥手,吩咐吴妈让所有的仆从都不要随意走动。
随后把周棉带进二楼书房。
周爸爸的书房布置简单,有两面墙的书架,和一整面被订上的地图。从书桌后面绕过去,有一个很大,视野极好的露台。
周棉妈妈走到其中一面书柜,推动几本摆放毫无规则的书。从柜子里露出一个夹层,再从中打开一个保险柜,搬出一个大纸盒。
周棉上去帮忙,两个人合力才能把纸盒搬到书桌上。
纸盒选用的是上好的纸浆,虽然是纸质的可触手非常柔滑,丝毫没有粗糙的感觉。
红棕色的盒子,四角用烫金包边。翻盖也是很讲究的折压暗纹工艺,盖子的正上方是一枚鲜红的印章
【齊】
“棉棉,你已经长大了。即将步入婚姻,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妈妈问你,你知道你和小齐的婚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周棉看着妈妈,摇摇头,又点点头。
左不过就是三家各分得自己想要得到的利益,或有形或无形。其中包括因为三家联姻关系而开展的各类商业合作。
不光是本家,连三家的分支也能得到一定的利益,瓜分更上层的蛋糕。
她自己就是满足各方利益的纽带。
周棉妈妈从纸盒子里拿出一摞摞一叠叠的文件,依次排开放在书桌上。周爸爸的书桌很大,平时一张详尽的军事地图都能摊开。
纸盒子里的文件是a4尺寸,全部拿出来,竟然能摆满一整张桌子。
“齐家百年基业,富可敌国。如今也已渗透进我们的经济部门,掌握着从上下到下的经济命脉。而我们则给与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最高级别的保护。齐家当然给了很多东西,不过这些有形的财产都是属于你的。”
周棉惊讶,一时间有些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
她走到桌边,拿起其中一份文件翻开。
《xx写字楼转让授权书》
《sxx科技公司股权划分书》
《xx大厦土地契约合同》
《亭凉公府土地划分书》
所有的文件里,被转让人都写着,周棉。
这一桌子的价值大概将近100个小目标,周棉的手指不由的攥住纸张。她不解的看着妈妈,“这么多?”
彭艺格女士今天居家穿着灰白色羊绒的开衫,款式简单,剪裁一体。的坐在椅子上,仰起下巴看着周棉,神色凝重。颇为郑重的说:“这是齐家一次性给出的有形资产,当然还有很多领域的共赢合作,那些你不用管。”
周棉:“外公也知道了?”
彭女士点点头,说:“这个想法是你外公和爷爷共同商议的结果,棉棉你觉得在你眼前的这些文件是什么?”
周棉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那些字仿佛不是字,而是一串串数字。多到她没有概念的金钱。
“是资产,很多,无法估计的钱财。”
“是,你说的没错。但更多的,是危险,是枷锁。”
彭女士站起来动手把文件重新收起来,周棉跟妈妈一起整理。母女俩又把纸盒放入保险柜。
西边很空旷很安静,母女俩端着红茶坐到阳台上看着眼前宽阔的草坪,纷闹的城市在很远的天边。
彭女士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仍旧望着远处。她对周棉说:“所谓合作共赢,不管是本家的生意还是分支的生意,产业都能被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无形的合作都是一线牵的事情,可以被解释成各种商业动机,亦随时可续,随时可断。”
“而你被赠与的财产则不同,它们是凭证。是证明这场联姻关系的凭证,而你作为一切有形资产的被赠与人则是代表,是被推到台前的人。”
“如果有一天”,彭女士顿了一下,今天这番话她已经准备了很久。真相或许残忍,但亦如二十几年前的她无法逃离,周棉更无法逃离这个圆圈。
“如果有一天,我们和齐家的关系岌岌可危,甚至到了断尾求生保全自身的地步。那时候一切合作可以瞬间戛然而止,找不到踪影。可你不一样,齐家的资产,那些文件就是你的烙印。”
周棉端坐着,双手落在腿上。她听明白了,如果是血缘是锁,周家和彭家,是她一出生就带着的无形的锁。
而刚刚满桌的文件,就是第三把锁。
如有实质的锁。
她甚至不需要亲自签署那些文件,她已逃离不开。
彭女士的言外之意是,如果到了大难里头各自飞的那一天。
周家、彭家与齐家那些无形的合作关系可以瞬间终止,各自为盈保全自身。
如果她周棉,无法脱身,无法与齐家完全割裂分开。
这是齐家要的保证,这是爷爷和外公必须给的承诺。
联姻亦不可靠,一朝聚散。
她和齐严甚至不需要结婚证,那一盒子的文件就是他们婚姻关系最具价值的凭证。
齐家要的是周彭两家出一个人,一个足够重要的人和齐家这个庞然大物绑在一起。
这个人就是周棉,两将之星,三姓纽带。
京市国际机场,gc3256航班的登机广播响了。
特殊安检口站着两位女士。
明柳柳带了一顶鸭舌帽,简单的绑带大衣,高筒靴和一个大背包。
她人消瘦了许多,大衣几乎是罩在她的骨架上,背包的袋子勒着她的肩膀,像有千斤重。
明柳柳昨天从山市回来,她跪在明家的第一时间就有人给周棉发来了视频。
明曲辉、明博等这一代明家的兄弟拒绝让明柳柳再进祠堂,甚至连明家老宅的大门都不许她踏入。
视频里,明柳柳跪坐在明家大门外的石阶上。家里打扫的下人,从侧门进出的下人都经过她的身旁,惊恐的打量。
她无视所有的目光,好像在这一时间里,过去的明家柳柳在逐渐消散。
她先是低垂着头,膝盖和小腿跪麻了以后,她抬起头看着明家老宅正门的牌匾。
拍视频的人,分别在不同的时候给周棉拍来视频。
谁也不知道跪坐那里将近13个小时的明柳柳在想什么。
第16个小时的时候,明柳柳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快要坚持不住了。
从侧门出来一位戴着帽子的女士。
她悄悄的左右张望,趁着夜色来到明柳柳的面前。拿出一瓶水和几块饼干。
明柳柳一双眼睛肿的吓人,勉强睁开看清来人。
明柳柳的母亲,一双通红的眼睛像是哭过。
在她的印象里,母亲总是落泪,或因为父亲的打骂或因为一些不肯说的事情。
她接过水,小口的抿了几下,对着伸过来的饼干摇摇头。
她母亲对着她说了几句话,明柳柳再次摇摇头,坚持的继续跪着。
女人不敢停留太久,左右张望着怕被人发现,快速起身消失在侧门附近。
第18个时辰过去之后,明柳柳的膝盖几乎使不出力气,她俯身用双手费力的撑起下身。膝盖刚一着地就因为长久的麻木歪倒在地上。
又过了几分钟,她用力翻转腰侧仰躺在地面。
双腿已经完全麻木,她用双手向后撑地,勉强坐起来。
不断的敲打双腿,慢慢将双腿搬起来,弯曲着。
等逐渐适应了,她右手撑地想要站起来。
摔倒,一次次的摔倒。
摔倒让她遍体鳞伤,明天肯定是一身的乌青。她没有一滴眼泪,她的眼神如双腿一样麻木,惨白的脸全无血色。
甚至因为体力消耗和长久未进食。她双手的力量也逐渐耗尽。
此时接近凌晨3点,明家在一处山的半山腰,老宅周边没有一点声音。
静的仿佛全世界只有她自己。
夜深人静,没有一个人从老宅里出来帮她。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站起来。
缓缓的漫步,很小很小的一步,每一步都像是耗尽她剩余的全部力气。
当她终于背过身,背朝明家牌匾,迈入离开的步伐时。
眼泪聚积在眼眶,眼睛疲惫不堪,她直挺挺的瞪着眼睛。
直到眼眶再也存不住眼泪,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淌落。
一步一步,她的身影和明家的牌匾,越来越远。
下山路的平坦而又开阔,天上的星星为她照亮下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