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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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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明月抬起了头,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衣扣,掀了开来。

    只见她的身上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伤痕的颜色看着像是陈年老伤,只是从伤口都能窥见当时得伤的多深才能留下这样狰狞的伤疤。

    “并非民女不想,只是民女受到白噙娇的追杀,九死一生,连京城都不敢回去,怎么还敢状告!所以民女将证物好好保存,只希望有一天能够揭开白噙娇的真面目!”

    白噙娇冷笑一声:“无稽之谈,我从来没有派人去追杀你,你到底是受谁旨意前来陷害我。”

    沈若初早就料到了白噙娇没有那么蠢,不能轻易给她定罪。

    于是,她给秦明月使了个眼色,秦明月接收到以后,又俯身哭嚎起来,但说的话句句清晰有条理。

    “皇上明查,其一,这药渣已经十几年了,大可派太医来查一查,这里头的成分和年头。

    其二,当年白噙娇买通的那名大夫,因害怕被白噙娇灭口,所以特地将赏银换成了她梳妆台上的金簪,白噙娇当年过河拆桥,派人谋杀那大夫,被我哥哥所救,这才有了这认罪书和赃物。

    其三,我当年被白噙娇派人刺杀,所以不敢露头,我哥哥对外说我掉下山崖失踪了,实则在姑苏将我保护了起来,前几日,有一批外乡人涌入姑苏,处处打听我的踪迹,我哥哥已将人拿了起来。

    我有两证人,已是当年的大夫林大夫,二是在姑苏打听我踪迹的头头。

    此二人已在殿外,皇上客可随时传唤。”

    秦明月长篇大论一出,众人都哗然不已,见她言之凿凿,又有条理,不免在心里多偏向了她几分。

    西晋帝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台下的女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此时再想忽悠她打发了出去,只怕在场的众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会对他的行为感到不满。

    西晋帝最看重名声,自然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

    “皇帝,此事非同小可,我倒要看看谁敢诬陷我曾外孙女。”

    大长公主拄着拐杖面带威严走进了殿内,她方才一听说这个事情,立马心急如焚,赶了过来。

    “殿内人多,皇帝,留下几个人即可。”

    大长公主一屁股坐在奴才早为她准备的西晋帝旁边,眼神扫过在场看热闹的众人。

    西晋帝略略点头,确实不宜外扬。

    “无关之人,你们都退下吧。”

    西晋帝开口,屋内立刻乌泱泱的走了一片人。

    只留下几个嫔妃和皇后,以及嘉敏侯府一众人。

    顾景行看着无关之人一个个走了,抬手行了个礼:“儿臣想在此陪着若初。”

    西晋帝略一沉吟,然后点了点头。

    顾奕行在经过白噙娇和沈若玫之时,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玩味之色,不知道沈若初能不能够玩过这几颗老姜呢。

    顾淮行拍了拍自家母妃的手:“莫要胡言,看热闹少说话。”

    云贵妃不满的撅了撅嘴,这等天大的热闹她还平生未见过!

    “皇帝啊,我看这丫头满嘴胡话,拖下去打死便罢了,堂堂二品诰命夫人,如何能被人随意攀扯。”

    大长公主悠悠开口,眼神里透露出阴翳之色。

    “曾外祖母失言,我的母亲也是侯府夫人,难道只因为夫人身有诰命便可藐视皇权藐视法规?”

    顾景行亦开口帮沈若初说话:“皇姑奶奶,若是夫人是清白的,自然不怕什么,此刻还了夫人一个清白,也可以堵住那悠悠之口啊。”

    西晋帝面带犹豫之色,看向一旁盛气凌人的大长公主,又看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嘉敏侯。

    他选择把问题的决定权交给他:“嘉敏侯,这是你府上的事,是否要传召?”

    白噙娇立刻转头看向了嘉敏侯,眼神里带着期冀之色。

    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丝毫不慌张,紧紧地盯着白噙娇,吐出一句话:“皇上,臣也想知道当年柠栀到底是如何死的。”

    嘉敏侯推波助澜,此言一出,白噙娇知道,她彻底无望了。

    她十几岁时便心心念念要嫁的男子,却在成婚前夕,面临对方退婚。

    是她以死相逼,让父亲威逼他娶她。

    可是,她嫁过去以后才发现,他一直爱着的是那个姨娘!

    他们的女儿出生,他便给她取名初,意为府里第一个掌上明珠。

    而她呢,她生的孩子,一个玫一个燃,易没易燃,她竟不知道,爱一个人就满心满眼都是她。

    哪怕她是正室!

    可她是正室啊!

    白噙娇戚戚然,白夫人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希望让她振作起来,一边使眼色给自己的丈夫,希望他帮她说说话。

    可白丞相只是看了他们母女几眼,然后缄口不言,皇上在此,白噙娇如果真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护不住她。

    不仅护不住,还得舍弃她。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拐杖用力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带人进来。”

    西晋帝一声令下,身边的德公公便下去将人带了上来。

    两个男子跪倒在地请安,一个年纪长一些,头发已经半白了。

    一个年轻一些,身子健壮。

    沈若初别过头去,再转头之后脸上带着悲色,眼睛和鼻子都通红,活像一只在雪地里受冻的小白兔。

    “你……你二人是谁?知道些什么?如实招来!”

    年长一些的那个是林大夫,他的身子抖如糠筛,头抬也不敢抬:“皇上明鉴,草民乃民间一普通大夫,八年前,侯府夫人要草民给她制一种药,那药吃了会让人看起来像得了肺痨之症。”

    “你可看清楚了,侯夫人可在此?”

    林大夫听了西晋帝的话,颤颤巍巍地抬头,伸手指向白噙娇:“就是她!”

    白噙娇的脸色一白,强行冷笑一声:“呵,你收了多少钱,敢来诬陷我?”

    白噙娇仍然嘴硬,林大夫的眼神瞬间阴毒了起来,朝着她声嘶力竭:“草民自知此事凶险,为免夫人杀人灭口,草民没有索要金银,而是要了金簪,便是以防万一。

    可没想到,夫人表面应允,事成之后竟要杀人灭口!

    可怜我那不到十岁的一双儿女和我的妻子,就这样葬身火海……”

    林大夫说着说着,便摸起了泪:“好在明月姑娘救了草民,草民才知道她也与草民一样受到夫人的暗害……”

    秦明月点了点头:“林大夫与民女一路逃亡到姑苏,不敢露面,民女深知此事的严重,所以保留证据至今,求皇上替我家夫人做主!”

    皇后是个有眼色的,一早便让太医验过了那药渣,确实和秦明月说的一般无二。

    西晋帝此时动了怒了,他现在左右为难。

    死者的亲生女儿在殿中目睹了一切,平常也就罢了,可偏偏她现在的身份是一朝太子妃。

    外面的众多亲王贵侑也都知晓了此事,必定不得善终。

    他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名声,早些年弑兄夺位的恶名好不容易在十数年的经营下扭转了不少……

    “怀瑶,怎么回事?”

    白噙娇一顿,她的脑子早已一片空白,早在嘉敏侯说出那句想知道程柠栀是怎么死的时候,她便知道大势已去,今日种种,都是冲着她来的。

    沈若玫摇了摇她的手,害怕不已:“娘亲,娘亲定是无辜的……”

    沈若初冷哼一声,看向白噙娇:“人证物证俱在,夫人,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白噙娇的身子摇摇欲坠,看向大长公主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她这个样子,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也都反应了过来。

    况且,人证物证俱在。

    西晋帝沉吟片刻,钰贵人是柳姨娘的姐姐,自然也讨厌白噙娇的作为。

    她火上浇油道:“方才云贵妃娘娘说得有一句话极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西晋帝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大手一挥:“把白噙娇关进刑部大牢,依律处置……”

    大长公主身子一震,她站起身来,朝西晋帝跪了下去,只是这一次,西晋帝没有把她扶起来。

    “皇帝,怀瑶固然有错,可是那程夫人无媒苟合,先诞下了庶长女,也不是什么好女人……”

    顾景行冷冷打断了她:“皇姑奶奶慎言,况且孤听说,嘉敏侯当年已经和白府名言,是白夫人硬要嫁过去,皇姑奶奶何必往一个死人上泼脏水。”

    大长公主语塞,为了这个曾外孙女,她亦是豁出去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圣旨:“朕之端阳公主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

    韩氏有三子明忠,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特赐予端阳公主,盼得佳姻。”

    “老身丈夫早逝,独自拉扯一双儿女长大,不想今日,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请皇帝看在老身一把年纪了的份上……

    饶怀瑶一命吧……”

    丞相与白夫人齐齐跪下:“求皇上饶小女一命……”

    沈若初深呼了一口气,看着上首的西晋帝和大长公主。

    在皇权面前,人命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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